但是蒋明月是聪明人。
她也受过极好的教育。
所以虽然被气得发抖,但是她依然记着父亲的教诲,盛怒之下,不要立刻发声。
片刻之后,她看向沈霜辞:“姐姐不怕我揭发你?”
沈霜辞抬手扶鬓,“我不过是个弃妇,即使守身如玉也要离开;夜会外男,还是要离开。但是——”
她话锋一转,嘴角笑意清浅,“妹妹就不一样了。妹妹是想做世子夫人的人,你欺上瞒下,买通大夫,假装小产尚且不怕,我又怕什么?”
蒋明月脸色突变。
而内室里的谢玄桓,闻言心中激赞。
他喜欢聪明人。
不愧是他的女人。
“从前没看出来,姐姐还会捕风捉影。”蒋明月嘴硬。
沈霜辞侧头,笑容满面:“我也觉得这件事,有点想不明白。妹妹一向做事谨慎,毕竟我进府至今十年,你从来都没有正面对上我。是什么样的大夫,能让你这么信任?”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道,“我是真的很好奇是哪位大夫呢!”
蒋明月脸色更苍白,却还是道:“你不要信口开河。你看世子会信你还是信我!”
啧啧,急了。
沈霜辞道:“他信你,但是侯夫人,会信我。”
蒋明月咬唇。
“好了,回去慢慢考虑吧,我累了,不留妹妹了。”沈霜辞掩口打了个哈欠,姿态松弛。
蒋明月大概知道占不到便宜,起身告辞。
她前脚刚走,谢玄桓后脚就从屋里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是假装小产的?”
“我诈她的。”沈霜辞轻描淡写地道。
谢玄桓:“……我不信。”
“心里有鬼,就会做贼心虚,她露馅了。”
沈霜辞不会告诉谢玄桓,她精通医术。
男人这种东西,一旦占有,就会理所当然地把女人所有东西——嫁妆、才能……一切都当成自己的。
她辛辛苦苦学本事,是为了安身立命,不是为了给男人添砖加瓦的。
“你不怕她,杀你灭口?”谢玄桓又问。
“怕,但是不是有你这个‘奸夫’吗?”坐在椅子上的沈霜辞伸手,“累了,抱我。”
她不怕,自然是有自己的原因。
但是她不告诉他。
谢玄桓总觉得她没说实话。
这个女人,让他生出越来越多的探究。
他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
沈霜辞勾住他的脖子,乖乖靠在他胸前,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刚才的锋芒?
谢玄桓又有些心猿意马。
“勾人的狐媚子。”他磨牙骂道,走进内室,把沈霜辞扔到铺着厚厚被褥的床上。
沈霜辞的绣鞋己经被甩掉,抬脚在他大腿周围游走,剪水秋眸,波光潋滟,唇不点而朱,贝齿轻咬……
“早晚要死在你这个小妖精身上。”
谢玄桓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压下来。
情到浓处,沈霜辞想,日后去江南,还能找到这般契合的男人吗?
估计得多尝试尝试了。
翌日清晨,沈霜辞悠悠转醒,身侧早己空无一人。
她慵懒起身,唤了甘棠进来伺候梳洗。
对镜梳妆时,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将我妆匣最下层那包‘紫须参’找出来,给蒋姨娘送去。就说我念她身子不适,特赠此药补气养血。”
甘棠领命,取了一小包药材便往蒋明月院中去。
蒋明月正倚在窗边思忖昨天的事情,听闻沈霜辞派人送药,心下狐疑。
等她接过那包药材打开一看,脸色骤然惨白——那紫须参,正是用来制造小产迹象的秘药之一,极为罕见,沈霜辞如何得知?
甘棠看着她骤变的脸色,脆生生地道:“蒋姨娘既知夫人外头有人,便该明白,您这事,知晓的,可不止夫人一个。”
顿了顿,她又道:“夫人还说,有些人,指望不上的,凡事还得靠自己。而且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蒋家平反的事情,还得靠姨娘自己呢!”
“皇上可不知道,案头上放着的奏折,是大人们自己写的,还是找人代笔。”
说罢,也不多言,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蒋明月独自呆坐许久,指尖冰凉。
她原以为沈霜辞不过是个失势无宠、即将被扫地出门的正室,经过昨夜交锋,才感到她的凌厉。
加上今日这一出,她才惊觉,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位十年来看似温顺隐忍的世子夫人。
沈霜辞是警告她,不要对自己动手,否则就算她死了,也有人知道真相。
沈霜辞身边的男人,到底是谁?
蒋明月在脑海中苦苦搜寻。
同时,她也明白,沈霜辞说得对,她不能再等了。
谢知安的动摇、王氏的阻挠己让她心急,如今又横生枝节,沈霜辞的存在竟成了意想不到的障碍。
她必须立刻行动,趁新帝登基不久,恩赦犹在,尽快为家族争取平反。
只是谢知安现在不肯……
男人,到底是爱自己更多。
终于,蒋明月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寒光。
——没什么事情,比给家族平反更重要!
与此同时,沈霜辞己经收拾好,去向王氏请安时,面带哀戚,声音低柔:“夫人,昨夜儿媳梦见先母,心中惶惶难安,想去大悲寺为她上一炷香,望夫人准允。”
王氏见她神色哀婉,又只是去上香这等小事,未多做他想,只挥挥手便应允了。
沈霜辞低眉顺眼地谢过。
可是半个时辰后,坐在恒茂升后院的沈霜辞,品着茶,又是另一副杀伐决断的东家模样。
青黛和张梧两口子,正在回禀生意的事情。
青黛是个泼辣能干的,说话像豆子落在铜盘上,脆生生的。
“京城里咱们明面上能动的产业,就剩这恒茂升和另外三处大铺面了,一时半会儿实在不好脱手,价码必得被压得厉害。至于现银,拢共百万两,正按您的吩咐,分批悄悄往江南运。一半藏入您指定的秘处,另一半也己化整为零,分散存入二十几家不同的钱庄票号。”
说着,她眼圈微微发红:“夫人,这几乎是您全部的心血了!从夫人八岁那年交给您开始,咱们吃了多少苦头,才……”
沈霜辞端着茶盏,目光平静地落在氤氲的热气上,仿佛青黛说的不是她十几年来殚精竭虑、甚至几经生死才攒下的庞大家业。
“青黛,”她声音温和冷静,“陛下是登基了,可如今百废待兴,国库空虚,他比从前更需要钱。若让他知道我‘竭尽全力’支持之后,竟还剩下这许多,你猜他会如何想?”
她轻轻吹开茶沫,呷了一口,继续道:“我所求的,从来不是富可敌国,更不是权倾朝野。只是一个自由身,一份能安心养老的清净。侯府十年,我困在‘世子夫人’这个名头下,‘和离’二字,如果没有娘家支持,你可见哪个高门贵妇成功过?我所有经营,不过是为了买一个挣脱牢笼、畅快活着的机会。”
她放下茶盏,眼底掠过疲惫:“我太累了,只想早日去江南,看看母亲曾说过的烟雨。”
青黛吸了吸鼻子,又问:“那……咱们到底何时能走?陛下既然承了您的情,总不能不管吧?”
“陛下或许会暗中行个方便,但明面上,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侯府和世人都觉得这和离顺理成章。所以,还得让侯府自己再闹得难看些。”沈霜辞眸光微冷,“此外,还有个最大的麻烦——谢玄桓。”
她揉了揉眉心:“陛下如今正看重他,而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我若不死,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那该如何是好?”
“我自有打算。”沈霜辞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恒茂升,我留着,是准备献给皇后娘娘的。”
青黛一愣。
沈霜辞解释道:“皇后娘娘出身不显,手中正缺可靠又丰厚的私产。这份礼,足以换她一个承诺,在关键时候帮我一把,或许还能在陛下面前,替我圆了‘倾尽所有’的谎。”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院墙一角湛蓝的天空,声音坚定:“走,是一定要走的。但在走之前,还有两件事必须办妥。”
“一要彻底摆脱谢玄桓的纠缠,二要让我那好继母,把吞下去的我母亲的嫁妆,连本带利地给我吐出来!”
她转身,眼中再无半分柔弱,只有沉淀己久的锋芒与决绝。
十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最后一步。
她要走,也得是了无牵挂、恩怨两清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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