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的混乱与低语戛然而止。
艾登伸向黯曜石的手,在指尖即将碰触到那搏动的暗红光芒的瞬间,硬生生僵在半空。他全身肌肉贲张,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额角脖颈青筋暴起,深灰色的眼眸中,那翻涌的墨色与一种近乎自毁的清醒意志激烈交锋,使得他瞳孔边缘都出现了细微的龟裂般的血丝。
光之枷锁在他手腕上发出刺耳欲裂的嗡鸣,裂纹肉眼可见地扩大,圣纹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最终,他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收回了手,仿佛那晶石表面有着灼魂的烈焰。
他踉跄着向后跌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震落一片尘土。随即,他沿着岩壁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陷进发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难以言喻的痛苦,汗水瞬间浸透全身,在地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另一边,凯尔也从那血腥混乱的精神冲击中挣扎出来,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颅内穿刺,但神智总算恢复了清明。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块依旧散发着不祥诱惑的黯曜石,又看向几乎虚脱、状态极不稳定的艾登,以及周围地面上那些因晶石波动而更加活跃、蠢蠢欲动的蚀痕。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此地绝不可久留!
“走!”凯尔当机立断,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和身体的虚弱,挣扎着站起,一把抓住艾登的胳膊。艾登下意识地想甩开,那动作里充满了本能的反抗和深入骨髓的排斥,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枷锁的持续灼痛让他失去了力气,只能像一袋沉重的谷物,任由凯尔半拖半拽地拉着他,沿着原路踉跄而快速地退出了这个充满邪恶低语和古老痛苦的地下洞窟。
回到地面,骤然涌入的、虽然依旧浑浊却比洞内清新百倍的空气和刺眼的阳光,让两人都有些恍惚。
远远监视的士兵看到他们狼狈不堪地出来,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惊疑和询问。
凯尔不等他们发问,抢先一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厉声道:“发现高强度污染源!洞穴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坍塌!立刻返回向索拉娅祭司报告此处情况!快!”
士兵们被他的气势和两人狼狈的模样镇住,又听到“污染源”和“坍塌”,不敢怠慢,留下两人面面相觑,随即派出一人飞快地向镇子方向跑去报信。凯尔看着剩下的士兵,补充道:“你们守住这个入口,禁止任何人靠近,等待后续指令。”
他必须争取时间,不能让索拉娅的人立刻接触到那个洞窟和黯曜石。
摆脱了士兵的近距离监视,尽管仍有眼线在远处,两人在荒芜的赤骨丘陵中跋涉,目标是地图上标注的下一个可能存在线索或至少能暂时落脚的人类聚居点——“辉石村”。
据老马林模糊提及,那里似乎有一些关于古老传说和地脉波动的石刻记载。
沉默依旧如同实质的帷幕,笼罩在两人之间。但气氛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变化。
凯尔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将手放在剑柄或控制器上,精神紧绷地防备着艾登的每一次异动。
而艾登,虽然依旧冷着脸,抿着苍白的嘴唇,眼神中的纯粹恨意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某种……茫然所冲淡。
黯曜石的诱惑、枷锁的反噬、以及最后时刻那惊心动魄的自我挣扎,都耗尽了他的心力。
接近黄昏时,他们抵达了辉石村。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凯尔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村子比锈铁镇看起来要整齐一些,但被一道简陋的、散发着微弱而不稳定的圣光波动的木栅栏紧紧包围,入口处站着两名神情紧张、手持简陋长矛的村民守卫。
村内的房屋依旧低矮,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村民们看到凯尔身上的骑士铠甲,非但没有流露出欢迎或敬畏,反而像受惊的鸟雀般纷纷躲回屋内,关紧门窗,只留下缝隙里窥视的、充满警惕和恐惧的眼睛。
“站住!什么人?”守卫紧张地举起长矛,声音带着颤抖。
“光耀骑士团预备役,凯尔·雷恩。”凯尔亮出身份徽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奉命调查边境异常,需要在此休整片刻。”
“骑、骑士大人...”守卫看清徽记,态度稍缓,但当他目光扫过凯尔身后阴影中、那个戴着刺眼光之枷锁、脸色苍白如鬼的艾登时,瞬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恐怖的东西,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变了调,“他...他是...”
“我的囚犯。”凯尔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们需要一些清水和暂时的歇脚处。”
守卫犹豫着,脸上写满了挣扎和恐惧,最终还是侧身放行,但立刻派人飞跑进村报信。
走在村中唯一一条土路上,凯尔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从门窗缝隙后射来的、冰冷粘稠的敌意。更让他皱眉的是,村子里多处墙壁上,都残留着被粗暴刮擦、焚烧过的痕迹,依稀能看出一些扭曲的、非圣廷风格的古老符号残留。
接待他们的是村子的长老,一个干瘦得像风干橘皮的老头,名叫格伦。
他点头哈腰,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但眼神闪烁不定,不敢与凯尔或艾登有任何首接的目光接触。“欢迎骑士大人莅临...只是...村里简陋,怕委屈了您。至于这位...”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艾登,如同看到剧毒蛇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最好…最好还是安置在村外,免得冲撞了...”
“无妨,找个僻静角落即可。”凯尔不想节外生枝。
他注意到村中唯一的小广场上,几个穿着粗布麻衣、脖颈上挂着劣质圣廷护符的村民,正在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却浆洗得笔挺的祭袍的年轻人指挥下,挨家挨户地搜查着什么。
那个年轻神官面色有种不正常的潮红和狂热,大声宣扬着:“圣光普照!任何黑暗的污秽都必须被连根拔起!交出那些异端的图腾,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否则厄运必将降临!”
“他们在做什么?”凯尔皱眉问道,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格伦长老脸色一僵,赔着笑道:“是...是索拉娅祭司派来的‘净光会’执事,哈里森大人...他在执行‘圣洁净化’,收缴那些...那些不洁的、招引蚀痕的暗影崇拜物...”
“暗影崇拜物?”凯尔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
就在这时,旁边一座简陋的土屋里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和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不!求求你们!不能拿走!这是我丈夫留下的...他说过能保佑平安的!它不是邪恶的!”一个衣衫破旧、怀里还抱着一个嗷嗷待哺婴儿的年轻妇人,死死护着怀里一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跪在地上,对着哈里森执事和两个帮忙的村民苦苦哀求,泪流满面。
两个村民粗暴地拉扯着她,而哈里森执事,一脸道貌岸然的冷漠和嫌恶:“愚昧的妇人!看看你丈夫的下场!就是被这些黑暗之物蛊惑,才被蚀痕吞噬,尸骨无存!交出它!否则你就是包庇黑暗,与邪魔同罪,整个村子都会因你遭殃!”他伸手就要去抢那包裹。
凯尔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挡在了妇人身前:“住手!”
哈里森看到凯尔的骑士装扮,愣了一下,随即挺首了腰板,脸上狂热不减:“这位骑士,我在执行净光会的‘圣洁净化’...”
“我问你在做什么?”凯尔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收缴污染源!”哈里森指着妇人怀里的东西,义正词严,“那是暗影图腾!会引来蚀痕的灾厄之物!必须销毁!”
妇人怀里的破布被扯开一角,露出里面一个巴掌大小、用某种黑色木头雕刻的简陋图腾——造型是一个双手环抱自身、面容模糊不清的抽象人形。它散发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平和的阴影气息,与那些狂暴污秽的蚀痕截然不同!凯尔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这图腾的气息...隐隐带着一种安抚灵魂、驱散恐惧的力量?
“这不是污染源!”凯尔沉声道,语气斩钉截铁,“放下她!”
“骑士大人!”哈里森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被质疑的愤怒,“您要包庇黑暗吗?索拉娅祭司和净光会的命令高于一切!这村子之前就是被这些图腾吸引,才频繁爆发蚀痕!收缴它们,是圣廷的意志,是拯救他们!”他对着那两个村民吼道:“还不动手!为了圣光!为了全村人的安全!”
两个村民被他的狂热煽动,更加用力地去抢夺。妇人尖叫着,怀里的婴儿吓得哇哇大哭。混乱中,包裹被彻底扯开,那个黑色的木雕图腾掉落在地,滚了几圈。
就在图腾落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图腾下方,一块原本毫不起眼的、半埋在土里、同样刻着模糊人形符号的灰色石头,突然“咔嚓”一声,碎裂成了几块!
紧接着,距离那碎裂石头最近的一处墙壁角落,原本只是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一小片陈旧蚀痕阴影,如同被浇了烈油的火焰般猛地窜起!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蚀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蔓延、扭曲、膨胀,瞬间化作一只狰狞的触手,扑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吓呆了的村民和妇人怀中啼哭的婴儿!
“不——!”妇人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哭喊。
哈里森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尖声叫道:“看!看!我说了!是黑暗!是灾厄!它们被触怒了!”
凯尔目眦欲裂,拔剑就想上前救人。然而,比他更快的是艾登!
尽管戴着枷锁,尽管虚弱不堪,在蚀痕爆发、婴儿遇险的刹那,他如同本能般动了!一道凝练如实质、迅疾如闪电的暗影,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绸带,瞬间掠过空间,精准地卷住那啼哭的婴儿,将他从蚀痕触手的扑击下拉离危险区域!同时,艾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妇人身边,用肩膀将她向后猛地推开!
他自己则因为发力过猛和枷锁的反噬,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抬起眼,深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疯狂蔓延、试图再次攻击的蚀痕,又冷冷地扫过吓呆的哈里森和那些惊恐的村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刺骨、充满无尽嘲讽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如同冰锥般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现在,看清楚了吗?灾厄,到底是谁引来的?你们那迫不及待要砸碎的‘污秽’......或许才是真正守护你们的东西。而你们信奉的‘光明’……”他目光最终落在哈里森惨白的脸上,一字一顿,“……可真干净啊。”
他的话音落下,那失控的蚀痕仿佛被他的话语激怒,或是被现场弥漫的恐惧情绪滋养,变得更加狂暴,数条新的触手从墙壁阴影中探出,张牙舞爪地袭向周围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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