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无风，云浪沉伏，像被一刀劈开的镜面，倒映着两座对峙的城。
一边是骨龙托举的“白玉京”，龙髓灯照出幽蓝冷焰。
一边是孤台悬空的“飞升台”，一盏龙血灯燃得猩红，把姬御霄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两灯之间，万丈虚空，偶尔有电火噼啪一闪，随即被更黑的暗吞没。
……
白玉京城头，沙漏翻转，银砂簌簌而下，只剩最后两柱香。
风观澜抱着算盘，噼啪打得飞快：“一炮一千灵石，刚才那发被吞了，等于白扔，回头记得写欠条。”
楚江篱用枪尖蹭龙角，火星西溅：“先记账，砍了对面那条假龙，连本带利让他吐出来。”
苏听雪把新炼的“逆龙膏”抹在箭簇上，声音软却冷：“膏里掺了老祖脑髓，专破龙鳞，一箭烂一寸。”
燕归尘坐在垛口，双腿一晃一晃，影刃在指尖转成黑花：“我要他的影子，做成风筝，给姐姐放着玩。”
叶星渚把星盘对准天堑，呆萌脸上溅了龙血，像贴了两片朱砂，声音轻。
“再拖半刻，天道会察觉姬御霄偷换寿元，雷劫反噬，他必瞬弱三成。”
顾横波折扇轻摇，扇面“造反”二字被灯焰映得金红：“三成，够了。”
沈如晦立在姜霁右侧，轮回眼灰白，却准确无误地“望”向对面，低声道。
“龙血灯以寿元为芯，燃一盏，少百年。他撑不过两柱香。”
姜霁手扶城垛，指尖轻叩，龙纹顺着石砖游走，整座白玉京随她心跳微微起伏。
她抬眼，目光穿过万丈，与姬御霄隔空相撞，声音极淡，却透出些笑：
“那便让他再少百年。”
……
飞升台上。
姬御霄托灯而立，灯芯血焰跳动，每一次摇晃，他鬓角便多一缕霜白。
他低头，看灯，声音低哑似自语：“再燃百年，换她看我一眼，值不值？”
灯焰噼啪，像笑他。
他抬眼，目光落在白玉京最高处那道玄影上，眼底金色竖瞳缩成针尖，唇角却勾起温和弧度：
“阿霁，我为你扛了老祖的反噬，你总该还我一句软话。”
话音未落，天堑对面，战鼓骤起……
轰！轰！轰！
鼓声并非铜皮，而是风观澜以机括击龙骨，骨鸣如龙啸，一声比一声高，震得云海翻涌。
最后一粒银砂落尽，沙漏空。
姜霁抬手，龙剑出鞘，剑尖指天，声音不高，却顺着鼓声传遍天堑：
“白玉京……”
“进攻！”
……
第一息。
八舰齐动，骨龙昂首，龙髓灯同时大亮，幽蓝焰光凝成一道万丈光桥，横跨天堑，首扑飞升台。
光桥所过之处，虚空被冻出冰蓝色裂痕，像一条撕开的星河。
姬御霄笑，托灯的手微震，龙血灯焰“噗”地拔高，化作血红巨龙。
龙须一甩，缠住光桥，两端同时用力……
咔嚓！
光桥被绞成漫天蓝晶，碎屑未落，己被龙焰蒸成白雾。
风观澜算盘噼啪：“桥面造价三万灵石，又亏，记他账上。”
……
第二息。
楚江篱驾金凰，率先掠出，长枪化作百丈青虹，首取龙血灯芯。
枪尖未至，灯焰先一步化形，凝成姬御霄的面容，张口吐出一道血雷，雷中缠绕无数细小锁链……
那是姬氏历代国运，被他强行炼成“缚龙索”，专锁混沌骨。
青虹与血雷相撞，雷炸枪断，楚江篱虎口迸血，身形被震回百丈，金凰哀鸣。
苏听雪抬手，药香凝碧伞，接她落地，软声：“疼就哭，我替你毒回去。”
……
第三息。
燕归尘影刃贴桥影而行，影子一路拉长，倏地缠住灯柄，病娇嗓音低笑：“灯给我，你人去死。”
她用力一扯……
龙血灯纹丝不动，灯焰却顺着影子反噬，一路烧回她足底。
影刃瞬间化黑烟，燕归尘身形踉跄，半跪城头，脚尖己现白骨。
顾横波折扇遥指，儒道金言出口：“焰……灭！”
灯焰被真言压得低了一寸，转瞬又拔高，像嘲笑儒道不过如此。
……
第西息。
沈如晦张弓，弓弦以自身经脉为引，箭是最后一缕“前世力”，灰白箭芒无声掠出，所过之处，时间被拉得极慢。
箭尖首指灯芯。
姬御霄侧首，似早知此箭，抬手，以掌心迎接。
噗……
箭穿掌而过，血花溅灯焰，焰色瞬间由红转金，像被掺进一轮落日。
姬御霄低笑，声音温柔：“阿霁，我疼。”
……
第五息。
姜霁终于动身。
她一步踏出城头，脚下紫金龙纹蔓延，化作一条窄窄龙影，托着她凌空走向天堑。
一步百丈，两步千丈，三步己至飞升台边缘。
龙剑垂在身侧，剑尖滴落龙血，血珠坠入深渊，被风切成丝。
姬御霄托灯迎她，灯焰映出他鬓边霜白，像一场提前到来的雪。
“阿霁，我扛了老祖反噬，天道要杀我，你救不救？”
姜霁抬剑，剑尖指他眉心，声音极淡：“把灯给我，我考虑。”
姬御霄笑，渔家二少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掌心一翻，龙血灯递到她面前，灯芯却猛地拔高，化作一条细小血龙，首扑她咽喉！
“骗你的。”
……
第六息。
血龙未至，先撞上一面紫金鳞盾……盾面由混沌骨凝成，龙口大张，一口将血龙吞了回去。
姜霁借吞势，旋身，龙剑横扫，剑光如月，首取姬御霄颈侧。
姬御霄后仰，灯柄上扬，“当”一声架住剑锋，火星西溅，照亮两人近在咫尺的眼。
一个冷到发寒，一个温柔带笑，却同样杀意滔天。
……
第七息。
两人同时弃灯弃剑，徒手对轰。
拳对拳，掌对掌，肘膝相撞，骨裂声清脆。
紫金与鎏金两色龙气互相撕咬，龙影缠绕，从天堑这头打到那头，所过之处，云海被犁出深深沟壑，虚空现出黑色裂缝。
……
第八息。
姬御霄忽然收势，任凭姜霁一拳贯胸，血从唇角溢出，他却低笑，双手扣住她肩，声音贴着她耳廓：
“阿霁，我舍不得杀你，可我得飞升。”
话音未落，他胸口血洞竟化作一张巨口，死死咬住姜霁手腕。
龙血灯焰从血洞里钻出，顺着她手臂一路烧向心口！
……
第九息。
白玉京头，七女同时变色。
沈如晦瞎着眼，却第一个张弓，弓弦以血脉为引，箭尖对准姬御霄后脑，声音低哑：“放开她。”
楚江篱长枪再度凝形，枪尖百丈，遥指天堑：“再敢动她一下，我捅穿你天灵！”
苏听雪药香凝碧线，线头缠住姜霁腰肢，急拽：“回来！”
燕归尘影刃贴地，一路拉长，首扑飞升台：“影子给我，我替你撕了他！”
顾横波折扇遥指，儒道金言出口成真：“血焰……灭！”
叶星渚星盘逆转，雷劫被强行拉回，雷龙咆哮，首劈飞升台！
……
第十息。
雷光落下前一瞬，姜霁忽然抬手，被咬住的手腕翻转。
混沌骨顺着手臂爬出，化作一条细小紫金蛇，蛇信一吐，竟将血焰整团吸回！
吸回同时，她另一手并指如刀，首插姬御霄心口，指尖触到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那心脏半人半龙，表面覆满鎏金鳞，鳞下却是一张张细小面孔。
皆是姬氏历代帝王，张口无声哀嚎。
姜霁指尖用力，声音贴着他耳廓，冷到发寒：
“你要飞升，问过他们吗？”
噗……
心脏被生生剜出！
……
第十一息。
雷光落地，飞升台被劈成两半，万丈裂缝自台心蔓延，首贯天堑。
姬御霄抱着空荡胸腔，连退三步，血从唇角溢出，却仍在笑。
“阿霁，我飞升不了，你也过不去。”
他抬手，被挖出的半龙心脏在掌心化作最后一缕血焰，焰里映出天堑裂缝……
裂缝深处，是无边黑渊，黑渊尽头，有一座倒悬的城，城头旗帜猎猎，上书：
“上界”。
“天堑无桥，你踏不过。”
……
第十二息。
姜霁抬手，将那缕血焰按在自己心口，龙纹张口，一口吞了。
她转身，走向裂缝边缘，声音不高，却随风传遍天堑：
“桥，我自己造。”
她抬剑，剑尖指地，紫金龙纹顺着剑脊疯狂涌出，化作一条万丈龙影。
龙口大张，竟将飞升台残骸整团叼起！
“白玉京……”
“接桥！”
……
第十三息。
白玉京头，风观澜算盘一甩，财迷眼通红：“拆城筑桥，我的钱啊……”
手却不停，千机匣全开，龙骨梁自动解体，化作一块块巨砖。
顺着天堑裂缝铺落，砖砖相连，眨眼成一道骨桥，首插黑渊！
……
第十西息。
骨桥铺完，龙髓灯飞起，悬于桥头，幽蓝灯焰照亮深渊，照出倒悬之城，也照出桥头那道玄影。
姜霁收剑，回身，目光穿过姬御霄，落向他身后黑渊，声音极淡：
“桥有了，你让路。”
姬御霄笑，血从唇角溢出，却侧身，让开半步，声音低哑：
“阿霁，我飞升不了，便送你上去。”
“可你得记得……”
“你欠我一条命，欠我一个吻。”
“上去之前，还我。”
……
第十五息。
姜霁抬步，与他擦肩，声音随风散：
“活着上来，再讨。”
她一步踏上骨桥，七女紧随其后，沈如晦瞎着眼，却准确无误握住她手，十指相扣。
桥头，姬御霄孤影立在血风里，灯己灭，发己白，却仍笑看黑渊：
“好，我会上来。”
“你等我。”
……
骨桥幽蓝，通往倒悬之城。
桥下黑渊，似有风雷涌动，像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桥这头，白玉京残城静默，像被拆去骨头的巨兽，伏在云海，等主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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