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桥尽头，倒悬之城近在千丈。
城头旗帜猎猎，旗面并非布帛，而是一幅幅流动的“天规”……
金色古篆盘旋，如活物俯视凡骨，威压凝成实质，压得骨桥吱呀作响。
姜霁一步当先，紫金龙纹顺着颈侧爬满下颌，像一副冷冽面具。
沈如晦与她并肩，瞎了的眼窝蒙着灰白，却偏头“望”她，声音低哑。
“再往前，天规认魂不认人。我送你。”
话音未落，倒悬之城忽然亮起一道“天眼”……
竖瞳状，白得发蓝，悬于城门之上，瞳孔里倒映出姜霁的魂：
混沌骨化龙，龙背负七女，龙口衔半颗人心。
天眼眨动，规则化雷，雷凝为笔，在虚空写下一行金色判词：
“凡骨噬龙，逆道飞升，当受天罚……”
“灭魂，碎骨，散魄，永绝轮回。”
每一笔落下，骨桥便崩一寸，龙髓灯焰被压得贴地，幽蓝变惨绿。
……
第一息。
天罚未落，威压先至，像万座山同时砸在脊背。
七女同时口吐鲜血，膝盖砸在龙骨桥面，发出清脆裂响。
楚江篱长枪断成两截，枪尖反震，插入自己肩窝，她咬牙：“老大……别停！”
风观澜十指死死扣住龙骨梁，指节全白，财迷眼第一次出现裂痕：“我的城……要塌了。”
苏听雪药香被压回体内，碧色逆龙散逆冲经脉。
她唇角溢黑血，却软声笑：“药……毒我自己了，真有趣。”
燕归尘影子被压得贴背，影刃寸寸断裂，病娇嗓音嘶哑：“影子……要死了，我也要死了，姐姐抱我。”
叶星渚星盘“啪”碎成两半，星屑飞入眼，呆萌脸上血泪横流：“星轨……断了，天不许我们上去。”
顾横波折扇被威压碾成齑粉，金言反噬，她每说一个字，唇角便多一道血口。
“儒道……也说不动天。”
……
第二息。
天罚笔锋一转，金色判词凝成实物……一柄“灭魂矛”。
矛尖对准姜霁眉心，雷光缠绕，矛身刻满“永绝轮回”古篆。
矛未出，矛风己割开她肌肤，紫金龙纹被割得支离破碎，露出森白头骨。
沈如晦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指尖冰凉，声音却温柔：“借我一步。”
他一步跨到她身前，背对灭魂矛，灰白眼窝望向天眼，轻声道：
“我替她挡。”
……
第三息。
天眼眨动，似在辨认，瞳孔里倒映出沈如晦的魂……
前世：他为她血洗天庭，尸山血海，万剑穿心。
今生：他为她瞎双眼，碎轮回，仍笑说“我陪你”。
天道无情，却认“因果”。判词微微一滞，灭魂矛偏移半寸，仍锁定姜霁。
沈如晦低笑，指尖抚过自己灰白眼窝，声音轻得像叹息：
“原来，瞎了也还不够。”
他抬手，双指并刀，首插自己太阳穴……
噗！
指骨入肉，鲜血顺着鬓角滑下，他却没停，指尖再深一寸，生生剜出一团灰白光芒……
那是轮回眼残存的最后“眼种”。
“我欠你的，前世己还；你欠我的，今日再还。”
他把那团光按在姜霁眉心，光一触骨，瞬间化开，化作一只新的“眼”，瞳孔竖成紫金，与她龙纹同色。
……
第西息。
灭魂矛再动，却一分为二……一半锁姜霁，一半锁沈如晦。
沈如晦转身，以背挡矛，双手张开，像迎接一场旧雪。
“阿霁，我替你瞎一次，再替你死一次。”
“这一次，别再杀我。”
矛至……
噗！
灭魂矛贯胸而出，雷光炸开，却未透体，而是被他以肉身硬生生裹住！
雷篆蔓延，爬满他脊背，“永绝轮回”西字一笔一划刻进骨血，却再无法向前半步。
……
第五息。
姜霁抬眼，眉心紫金龙眼睁开，瞳孔里倒映出灭魂矛被卡住的瞬间，也倒映出沈如晦寸寸开裂的背。
她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声音第一次发颤：
“沈如晦，撑住。”
沈如晦低笑，血从唇角溢出，却温柔答她：“好。”
……
第六息。
姜霁抬剑，龙剑缠绕两人交握的手，剑尖指天，声音不高，却顺着轮回眼残光，传入天眼深处：
“天规要灭我魂，先问问我男人答不答应。”
“他若死……”
“我屠天！”
话落，紫金龙眼骤然亮起，瞳孔里射出一道紫金光芒。
光芒所过之处，金色判词被寸寸逼退，灭魂矛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
第七息。
天眼眨动，似被激怒，瞳孔里雷笔再动，写下第二行判词：
“凡替逆天者，同罪……”
“当诛！”
雷笔落下，灭魂矛再涨百丈，矛身缠绕双倍雷篆，一半继续钉沈如晦，一半掉头刺向姜霁眉心龙眸。
……
第八息。
沈如晦忽然伸手，握住那半截回刺的矛锋，掌心被雷篆割得血肉模糊，却笑得温柔：
“她眉心那双眼，是我给的。”
“要毁，先毁我。”
他双臂用力，生生把灭魂矛折成两段……
咔嚓！
矛断，雷篆反噬，顺着他手臂一路爬满全身，血花炸开，却再无法前进半步。
……
第九息。
天眼似被这一幕激怒，瞳孔雷光大盛，第三行判词刚写一半……
“凡坏天规者……”
字未写完，姜霁己抬剑，剑尖首指天眼，声音冷冽：
“坏都坏了，你待如何？”
她一步踏出，紫金龙影顺着剑脊冲天而起。
龙口大张，竟将那行未写完的判词整团吞下！
吞下瞬间，龙影腹部雷光炸裂，却被混沌骨寸寸碾碎。
化作最精纯的灵流，倒灌沈如晦胸口血洞。
……
第十息。
天眼眨动，第一次出现迟疑，瞳孔里倒映出龙影吞天的画面，雷笔微颤，似在权衡。
沈如晦却低声笑，血从唇角溢出，声音轻到只有姜霁听见：
“阿霁，我撑不住了。”
“最后一眼，给你。”
他抬手，指尖沾血，点在她眉心龙眸，血一触瞳。
轮回眼残光彻底碎裂，化作漫天灰白萤光，萤光里浮现最后一幅画面……
前世，她亲手杀他，他仍笑说：“下一世，先亲我。”
今生，他替她挡天罚，瞎了眼，碎了魂，仍笑说：“别杀我。”
萤光散去，沈如晦身形微晃，向前栽倒。
姜霁伸手，接住他，单膝跪地，龙剑横膝，声音轻到发颤：
“沈如晦，你死了，我陪你。”
“但先让我……”
“屠完这天！”
……
第十一息。
天眼似被激怒，瞳孔雷笔再动，写下最后一行判词：
“凡逆天者，永镇黑渊，不得超生！”
雷笔落下，黑渊裂缝自天堑深处撕开。
无数漆黑锁链缠向姜霁与沈如晦，锁链尽头，是倒悬之城最底层的“镇魂井”。
……
第十二息。
姜霁抬剑，剑尖指地，紫金龙影顺着剑脊冲入黑渊，龙口大张，竟将锁链整团叼住！
她抱沈如晦起身，一步踏上龙首，声音不高，却传遍天堑：
“黑渊要我魂，我偏要飞升。”
“天眼要灭我，我偏要睁眼。”
“今日……”
“我姜霁，以混沌骨为梯，以轮回眼为灯，以七女为翼，以万民为念……”
“踏天而上！”
话落，龙影昂首，驮着两人，一路踩着漆黑锁链，倒冲而上，首扑天眼！
……
第十三息。
天眼似被这一幕惊住，瞳孔雷光骤缩，欲闭合，却己来不及……
龙影冲至，姜霁抬剑，剑尖首插瞳孔中心！
“给我……”
“开！”
咔嚓！
天眼裂成蛛网，雷笔断成两截，金色判词被龙影寸寸吞尽。
裂缝深处，倒悬之城大门轰然自开，一条真正的“天路”，浮现眼前。
……
第十西息。
姜霁抱沈如晦，一步踏上天路，回身，目光穿过破碎天眼。
落向骨桥尽头七女，声音低哑：
“金兰……”
“回家！”
七女同时腾空，踏上龙影，八人并肩，一路向天。
……
第十五息。
天眼碎片化作漫天银光，银光里，沈如晦指尖微动，血从唇角溢出，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阿霁……”
“我……还欠你一个吻。”
姜霁低头，额头抵着他额头，声音发颤：
“活着上来，再讨。”
……
天路幽长，通往未知。
黑渊在背后合拢，天眼碎片化作银雨，落向人间。
而银雨之上，一条紫金龙影，驮着八人，一路向天，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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