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霁接坛，指腹抹开红泥，仰头灌一口。
酒液沿下颌滑进颈窝，冲走血渍与疲惫。
她抬手，把坛子往火里一砸，“砰”一声脆响。
碎瓷与火同炸，火舌蹿高三尺，映得众人眉目如画。
“今日起，我欠你们一条命。”
“也欠你们一场烟火。”
她脚尖挑起地上一截枯枝，枝上紫纹瞬爬满，化作引线，一路燃进风观澜的“火鸦筒”。
“放！”
十只火鸦筒，同时抬头。
咔哒……
机括弹响，火鸦冲天，尾焰拖着长长黑烟，在夜空绽开十朵赤金莲。
莲心再爆，化作银丝，丝垂成雨，雨里夹带细小星芒，亮得惊人。
叶星渚抱盘，指针“啪”一声停，她软声报数：
“第一颗。”
火雨未落，楚江篱吹口哨，雏凤啾鸣，振翅而起，绒羽抖落金粉，粉沾火雨，瞬化流萤，西散飞旋，照亮半座迎客峰。
苏听雪把铜锅端离火，舀一勺粉绿药汁，往天泼……
药汁遇火，轰然炸成烟，烟里带甜，甜里藏苦，像把悲喜掺一起，灌进众人肺腑。
燕归尘割腕，血影离地，迎风见长，化作黑幕，幕上亮起细碎银火。
拼成一个潦草“姜”字，字只维持了三次呼吸，便崩散成灰。
顾横波抬手，折扇指天，真言出口：
“今夜的烟火，要让天阙记住……”
“灾星入世，不是一个人，是八个人。”
她声音落，火鸦筒再爆，最后一朵，巨大无比，赤金转紫，紫里透黑，黑中翻涌，像混沌睁开眼。
轰……
烟火落，星雨散，流萤灭，血影归。
断崖重归寂静，只余火堆噼啪。
八人围火，或坐或立，影子被拉得极长，像八柄交叉的刀，刀尖一齐指向天阙主峰。
姜霁赤足，踩住自己影子，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风送进每个人耳朵：
“今日前，你们是校花，是首席，是千金，是草莽。”
“今日后，你们是我金兰。”
“劫富济贫，专屠伪善世族。”
“谁欺一人，我屠满门。”
“星星为证，烟火为誓。”
她抬手，指尖逼出一滴心血，血落火堆，火舌瞬化紫，紫火冲起三丈，在空中凝成一枚小小印章……
章为混沌饕餮衔尾，中刻一字：霁。
七女对视，同时抬手，各自逼血，七滴血落入火，火再涨，印章旁，依次浮现七枚小印：
雪、澜、渚、篱、尘、波、晦。
八印成，火堆“啪”一声炸成漫天火星，星落云海，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叶星渚抱盘，指针再次疯转，她轻声补完 flag：
“第二颗。”
……
远处，主峰之巅。
沈如晦倚栏，手里拎一坛未开封的“醉流霞”，衣襟被山风吹得猎猎。
他右眼己包扎，左眼银纹流转，映出夜空的火、地上的影、崖顶的八人。
他抬手，指尖凝火，火化雀，雀飞起，飞向迎客峰，却在半途，被一道无形屏障“噗”地击散。
屏障后，柳无涯立阴影里，声音冷：
“真传未立，不得擅离。”
沈如晦收手，低笑，似自语：
“第三颗星星，轮到我掉。”
……
迎客峰，崖顶。
火将熄，酒己尽，雏凤蜷在楚江篱怀里打瞌睡。
苏听雪把铜锅刷干净，装回药囊，顺手递姜霁一瓶新炼的“归元丹”。
瓶肚绘海棠，比先前那瓶更精致。
“糖吃完了，药还有。”
“做我药人，期限一辈子，敢毁约，毒死你。”
姜霁接瓶，指尖在瓶肚海棠上一下，声音低：
“好。”
风观澜把火鸦筒零件全数收回千机图，抬头，冲众人晃算盘，笑得牙豁子反光：
“今日烟火成本，总计一千三百灵石，记账，来日劫了姬家金库，十倍返还。”
顾横波折扇轻摇，扇面新添一行小字，墨迹未干：
“灾星八人组，首战：姬家。”
她合扇，抬眼，看天：
“星星掉了两颗，还剩一颗。”
“第三颗，该来了。”
……
夜更深，云海翻涌，像黑锅里煮了银汤。
八人起身，拍去衣上火灰，依次下山。
姜霁最后，赤足踩灭火星，转身时，风扬起她黑发，发梢那缕白绸，不知何时，己染成暗红，像一条细瘦却倔强的火线，悄悄缠进夜色。
她没回头，只抬手，对虚空，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指音落，远处主峰，沈如晦倚的栏杆，“咔嚓”裂一道细缝，缝内，紫火一闪而逝。
……利息，先收一点。
……
香鼎里，最后一粒香灰，终于落下。
叮……
像谁的头骨，轻轻磕在鼎沿，又轻轻回了一声：
第三颗星星，己就位。
天阙晨……
卯正，道源池雾白如煮，峰钟三撞，余音沉雄。
迎客峰石阶，三百新生列队，屏息看前方……
十丈雾墙，环一池金液，池面浮九朵青莲，莲心孕光，像九枚小太阳，照得人脸纤毫毕现。
柳无涯负手立雾前，声音挟灵力，滚过每寸耳膜：
“道源池，洗骨、拓脉、凝神。”
“九莲九座，按天阶名次择位。”
“真传，自此始。”
话音落，袖袍一挥，雾墙裂门，门内一条赤金窄道，首铺池心。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在首位……
姜霁。
她仍赤足，衣换灰布，背一小囊，囊里铜铃与千机匣轻撞，声细如鼠噬。
一步，踏上赤金道。
下一秒，异变陡生！
轰……
雾墙外，忽有长啸破空，啸声携龙吟，震得池面金液荡起数尺浪。
十道金影，自云头俯冲而落，甲胄煌煌，胸口统一铸“姬”字，背插赤旗，旗面焰纹，猎猎似火。
皇族侍卫，龙血营，金丹巅峰，十人成阵，可越阶斩元婴。
为首者，手提龙纹戟，戟尖指姜霁，声冷如铁：
“奉姬家老祖令……”
“活擒灾星，余者跪地，免死！”
声音挟金丹威压，轰然炸开，三百新生里，顿时跪倒一片，膝骨撞地，血溅赤金道。
姜霁没跪。
她足尖一点，身形瞬移三丈，落处，金道裂纹横生，黑金骨自脊背刺出，化刃，横于身前。
“要擒我，”她抬眸，声音比池雾更冷，“拿命换。”
……
龙血营列“十绝阵”，步法齐移。
长戟斜指，十道金丹灵力，汇成一条三丈龙影，龙鳞燃火，张牙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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