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共生院不肯走，正午的日头晒得石板路发烫。阿九蹲在石桥边，手里的凿子正一下下敲在石栏上——他要把林墨刻的木雕图案拓到石桥上，让这共生纹成了真真正正“长”在石头里的印记。
“左一点，再左一点……对，就是这儿！”林墨举着木雕站在旁边指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石板上洇出个深色的小点。阿九的凿子刚落下，他又赶紧补一句，“轻点儿，别把纹路敲崩了。”
“再啰嗦我就把你刻的桥栏杆凿下来当柴烧。”阿九头也不抬，凿子却悄悄收了半分力。石屑簌簌落在他肩头，混着汗水黏成小块，他却像是没察觉，眼里只盯着凿子下渐渐清晰的线条——那是木雕上的细节，林墨刻的小银尾尖戳出的坑，此刻正被阿九一点点凿进石桥的肌理里。
路过的孩子们凑在桥头看新鲜，鳞族的小崽甩着尾巴问：“阿九哥，这是新的游戏标记吗？”人类的小丫头则拽着阿九的衣角，举着颗刚摘的野山楂：“刻完了能给我也刻个小月亮吗？”
“等我们刻完这组，就给你们刻个捉迷藏的暗号。”林墨笑着应承，转身从竹篮里拿出水壶递给阿九。壶嘴刚碰到阿九唇边，就被他偏头躲开——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看得林墨喉结动了动，赶紧别开眼去数桥上的石板，心里却像被刚才那滴水烫了下。
凿子敲石头的“笃笃”声里，忽然混进阵车轮碾地的声响。是镇上的货郎推着车经过，车斗里堆着金灿灿的橘子，还有扎成捆的红绸带。“新到的喜绸哟——”货郎吆喝着，“刚从城里捎来的，织了并蒂莲的花样！”
阿九的凿子顿了顿。他看见林墨的目光落在红绸带上，耳朵尖红得跟橘子皮似的。货郎眼尖，笑着打趣：“两位小哥这是要给石桥挂彩？我这绸带最配石纹，十文钱就给你们算八文！”
“谁、谁要挂彩……”林墨结巴着摆手，却被阿九一把按住肩膀。
“拿两捆。”阿九掏出铜钱拍在货郎手里，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等货郎走远了，他才拎着红绸带晃了晃，冲林墨挑眉，“总不能让刻好的纹光秃秃的，挂两圈，算给石桥添件新衣裳。”
林墨看着他转身往桥栏上系绸带的背影，忽然想起去年埋酒时，阿九也是这样，嘴上说着“麻烦”，却把红绳系得比谁都认真。阳光穿过绸带的纹路，在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刚好落在阿九凿出的共生纹上。
孩子们的笑声从河对岸飘过来，货郎的吆喝声越来越远，只有凿子敲石头的声音还在继续，混着绸带被风吹动的轻响，像首没谱的歌。林墨悄悄捡起块阿九凿下来的石片，揣进怀里——这上面沾着阿九的汗，还有他刻纹时不小心蹭上的凿子印，比任何护身符都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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