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沉甸甸地压在共生院的屋顶上。阿九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指尖反复着胸口的布袋——里面装着那张画着“血祭阵”的残页。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白天林墨不安的眼神。
“还没睡？”窗外传来轻叩声，是林墨的声音，压得很低。
阿九披衣下床，推开窗，见林墨蹲在窗台下，手里攥着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总觉得不对劲，”林墨的声音带着点发颤，“清风先生说的黑袍人，还有那残页上的字……我想去焚书楼旧宅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阿九沉默片刻，转身回屋抄起墙角的长剑：“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没敢惊动其他人，借着夜色从后墙翻了出去。焚书楼旧宅在镇子东头，早就荒了，据说夜里常有怪事，平时没人敢靠近。一路上，月光被云层遮遮掩掩，树影晃得像张牙舞爪的鬼，风里还飘着股焦糊味——是去年焚书楼被烧时留下的味道。
“就是这儿了。”林墨指着前面那座塌了半边的院子，院墙爬满了枯藤，门口挂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眼里都结了蛛网。
阿九上前推了推院门，“吱呀”一声，锁舌竟掉了下来。院子里杂草长得比人高，碎石瓦砾堆了一地，正屋的门敞着，黑洞洞的像只张着的嘴。
“小心点。”阿九握紧长剑，率先走了进去。脚刚踩进院子，就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半截烧焦的木牌，上面还能看清个“焚”字。
林墨跟在后面，手里的短刀握得更紧了。他忽然拽了拽阿九的衣袖，指着正屋的房梁：“你看那儿。”
阿九抬头，只见房梁上挂着个黑影，像是件挂着的衣服，却在风里轻轻晃动，不像布料那么软。他捡起块石头扔过去，黑影“啪”地掉了下来，竟是只被钉在木板上的乌鸦，羽毛都被血浸透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渗人。
“是血祭阵里的东西。”阿九的声音沉了下来，“残页上说，要用活物的血祭阵，看来他们真的在这儿试过。”
林墨看得胃里一阵翻涌，别过头去：“太瘆人了……咱们还是先走吧，天亮了带大家一起来。”
阿九没动，目光落在正屋墙角的一个地窖口上。那地窖用块大石板盖着，石板边缘有新动过的痕迹，还沾着点新鲜的泥土。“下面有东西。”
两人合力掀开石板，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差点把林墨熏吐了。阿九点燃随身带的火折子，火光里，只见地窖里堆着些破烂的木箱，箱子上爬满了虫子，其中一个箱子敞着口，里面竟装着些小孩子的衣物，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这是……”林墨的声音都在抖，“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阿九没说话，用火折子照向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些符咒，黄纸黑字，画的都是跟残页上一样的扭曲符号。他拿起一张，刚想细看，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动作快点，把剩下的东西搬到车上，老板等着用呢。”
“知道了，这破地方真晦气，下次再也不来了。”
阿九赶紧吹灭火折子，拽着林墨躲进地窖最里面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地窖口的石板被推开，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两个人影跳了下来，穿着黑袍，戴着口罩，开始搬那些装着符咒的箱子。
“这批符咒够老板布半座阵了，等凑齐三族的精血，就能开启血祭，到时候……”其中一个黑袍人话说到一半，被另一个打断：“别废话，小心祸从口出。老板说了，这事不能让共生院的人知道，尤其是那个叫阿九的，听说他手里有能破阵的东西。”
躲在阴影里的阿九和林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悸。
黑袍人搬完箱子，骂骂咧咧地走了。等外面的脚步声远了，两人才敢喘口气。
“他们要凑三族精血……”林墨的声音还在发颤，“咱们得赶紧回去告诉大家！”
阿九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些小孩子的衣物上，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他捡起一张没被拿走的符咒，塞进怀里，“走，回去。”
两人爬出地窖，刚要盖石板，阿九忽然停住了——石板背面刻着个小小的共生纹，跟他玉佩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被人用刀划得乱七八糟，像是在泄愤。
“这是……”林墨也看到了，“难道以前有人在这儿刻过共生纹？”
阿九没说话，轻轻抚摸着那些被划烂的纹路，忽然想起清风先生说过，焚书楼最早其实是座书院，是两族的老先生一起建的，后来才被极端分子占了。
“先回去。”阿九盖上石板，声音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冷意，“有些账，该算了。”
回去的路上，月光终于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照亮了两人沾满泥土的鞋。林墨看着阿九紧抿的嘴角，知道今晚看到的一切，像颗种子，在阿九心里埋下了要燎原的火。而他自己握着短刀的手，也比来时稳了许多——有些事，躲不过，就只能迎着上。
快到共生院时，林墨忽然说：“阿九，你说……那些小孩子的衣物，会不会跟镇上去年失踪的几个孩子有关？”
阿九脚步一顿，没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会查清楚的。”
夜风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寒意。地窖里的腥臭味、黑袍人的对话、石板上被划烂的共生纹，像根刺，扎进了这个本该安宁的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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