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共生院的鸡还没打鸣，阿九就己经站在院子里了。他背着双手，望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着怀里那张皱巴巴的符咒。昨晚从焚书楼旧宅带回来的寒意，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早啊，阿九哥。”林墨端着一盆洗好的青菜从厨房出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没睡好。他把菜放在石桌上，压低声音问，“那事……跟大家说吗？”
阿九回头看了看，院子里还静悄悄的，只有灶房的烟囱冒出袅袅青烟。“先别声张，”他沉声道，“等会儿敖烈和清风先生醒了，咱们几个先合计合计。贸然说出来，怕是要引起恐慌。”
林墨点点头，拿起扫帚开始扫地，竹扫帚划过石板路，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给这寂静的清晨打拍子。他扫到院门口时，忽然停住了，弯腰捡起个东西——是枚黄铜令牌，上面刻着个“焚”字，跟昨晚在旧宅看到的木牌上的字一模一样。
“阿九哥，你看这个！”林墨举着令牌跑过来，声音里带着惊慌，“这东西怎么会掉在咱们院门口？”
阿九接过令牌，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就觉得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令牌边缘很锋利，像是刚被人过，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他们故意留下的。”阿九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这是挑衅。”
就在这时，敖烈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看到两人脸色凝重地盯着块令牌，不由好奇地凑过来：“大清早的，看什么呢？”等看清令牌上的字，他脸上的睡意瞬间没了，眉头拧成个疙瘩，“焚书楼的人来过？”
“不止来过，”阿九把昨晚去旧宅的事简略说了说，隐去了那些小孩子衣物的细节——他怕敖烈这暴脾气听了当场就炸了，“他们在凑三族精血，还提到了血祭阵，说要对付咱们。”
敖烈听得拳头“咔咔”响，转身就要去拿他的大斧：“这群杂碎！敢在咱们院门口撒野，看我不把他们的老窝端了！”
“别冲动！”阿九拉住他，“他们既然敢留令牌，就是故意引咱们上钩。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底细是什么，贸然动手只会吃亏。”
清风先生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不知站在门口听了多久，此刻轻轻咳嗽了两声：“阿九说得对。焚书楼的余党向来阴险，咱们得沉住气。”他走到石桌旁坐下，接过林墨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才缓缓道，“那血祭阵，我年轻时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记载，说是要用三族纯净的精血做引，布成阵后，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共生纹，让血脉变得‘纯粹’——说白了，就是想把咱们这些混居的人赶尽杀绝。”
“简首是放屁！”敖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什么纯粹不纯粹的，大家好好过日子碍着他们什么了？”
“他们的脑子早就被偏见糊住了。”清风先生叹了口气，“当年焚书楼被烧，领头的几个头目都被抓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藏了这么多年，竟还没死心。作者“珞意”推荐阅读《蚀月引鳞途》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看向阿九，“你怀里是不是有从旧宅带回来的符咒？给我看看。”
阿九把符咒递过去。清风先生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半天，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符咒用的朱砂里掺了东西，闻着有股腥气，怕是……掺了活物的血。”
林墨听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阿九身边靠了靠。
“他们要三族精血，咱们院里就有两族的人，还有镇上的妖族朋友常来走动……”敖烈的声音沉下来，“他们的目标，恐怕就是咱们院里的人。”
阿九点点头，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每一间屋——银珠娘还在屋里绣帕子，王婶正带着几个妇人在灶房忙活，孩子们在角落里追着玩闹……这些鲜活的人，都是那伙人眼里的“祭品”。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指腹抵着冰凉的剑鞘，忽然觉得昨晚在地窖里没说出口的恐惧，此刻变成了股滚烫的火气，在胸腔里烧得厉害。
“我去通知镇上的妖族朋友，让他们最近别来院里，多加防备。”敖烈说着就要走，被清风先生叫住了。
“等等，”清风先生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些黄色的符纸和朱砂，“把这些带上，让他们贴在门上，能挡些小伎俩。虽然对付不了大阵，但总能起些作用。”他又看向林墨，“你去把院里的年轻人都叫来，咱们得把结界再加固加固，尤其是后山的小路，别让人钻了空子。”
林墨应声跑开了。清风先生又看向阿九：“你跟我来趟书房，我那本古书上，好像画着破阵的法子。”
阿九跟着清风先生走进书房，看着老先生从书架最顶层翻出本积满灰尘的蓝皮书，书页都脆得一碰就掉渣。老先生戴着老花镜，一页页地翻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落了层雪。
“找到了！”清风先生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复杂的纹样，跟共生纹有些像，却又多了些流转的线条，“这叫‘共生破邪纹’，说是用三族友好之人的指尖血混合朱砂画出来，能破一切邪阵。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需要心甘情愿的人，不能强迫，不然纹路就会散。”
阿九看着那纹样，忽然想起院墙上那些被孩子们画得歪歪扭扭的共生纹，想起敖烈帮妖族修补屋顶时留下的手印，想起林墨给银珠娘送药时不小心蹭在门框上的指印——原来那些不经意的瞬间，早就藏着破阵的力量。
“我去跟大家说。”阿九合上书，眼里的寒意渐渐散去，多了些笃定，“总会有人愿意的。”
他走出书房时，院子里己经热闹起来。敖烈正带着年轻人往院墙上刷混合了朱砂的泥浆，林墨在教孩子们用红色的石子在地上画简单的共生纹，银珠娘和几个妇人把绣好的共生纹帕子系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上，风一吹，帕子飘起来，像挂了满树的红蝴蝶。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清晨的凉意。阿九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忙碌又鲜活的景象，忽然觉得，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其实什么都不懂——他们以为血脉纯粹才是力量，却不知道，这人间最结实的阵，从来都是你帮我递块砖，我为你添把柴，在烟火气里慢慢熬出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黄铜令牌，随手扔进灶房的火里。令牌在火焰中扭曲、变黑，最后化成一小撮灰烬，被风一吹，散在院子的泥土里，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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