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焚书楼旧宅的灰烬时，天己经放晴。阳光透过光秃秃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混着未燃尽的木屑和符纸的金辉，像撒了一地碎金子。
阿九蹲在废墟里，用树枝扒开一块焦黑的木板，下面露出半块烧焦的玉佩——是银珠哥哥的鳞族信物，边缘虽然熏得发黑，但上面雕刻的海浪纹还能看清。他小心地把玉佩拾起来，用衣角擦了擦，递还给站在旁边的银珠哥哥。
“还能修。”阿九的声音有些沙哑，昨晚的打斗让他嗓子发疼，“找镇上的老玉匠，打磨掉焦痕就行。”
银珠哥哥接过玉佩，指腹着上面的纹路，眼眶红了：“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没想到还能找回来。”他顿了顿，忽然对着阿九深深鞠了一躬，“阿九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这条命，还有那两个孩子、张婆婆的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该谢的是你们自己。”阿九摇摇头，目光扫过正在帮忙搬运伤员的族人，“是你们心里念着的那些事——南瓜饼、棉鞋、桂花酿，给了符纸力气。”
这话不假。当时血祭阵的黑气己经缠上张婆婆的手腕，是老婆婆念叨着孙女的棉鞋，那股求生的暖意才冲破黑气，让符纸的金光瞬间暴涨。阿九想起清风先生说过的话：“邪祟怕的从不是符咒，是人心底那点舍不得的东西。”
林墨端着水碗走过来，碗沿还沾着点桂花碎——显然是从灶上首接端来的。“阿九哥，喝点水吧。”他把碗递过来，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担忧，“你的胳膊流血了。”
阿九这才注意到，昨晚被黑衣人划伤的胳膊，伤口在刚才搬木板时又裂开了，血珠正顺着小臂往下淌，滴在灰黑的地上，洇出小小的红点。他接过水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桂花甜香。
“没事。”阿九用干净的布条随便缠了缠伤口，“敖烈呢？他不是说要去追漏网的黑衣人吗？”
“敖烈哥刚回来，说没追上，那些人好像凭空消失了。”林墨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帮他系紧布条，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他让我告诉你，别大意，那些人说不定还会回来。”
阿九点点头。焚书楼的余党没除干净，这根刺就始终扎在心里。他看向远处，张婆婆正被妖族的孩子们围着，老人家手里拿着半块从灰烬里找到的棉鞋底，虽然熏黑了，却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嘴里念叨着：“还能纳，还能纳……”
银珠在给两个妖族孩子包扎膝盖上的擦伤，小姑娘的羊角辫上还沾着草屑，却仰着头对银珠笑：“珠珠姐，阿九哥画的符好亮啊，比镇上的灯笼还亮！”
“那是，也不看是谁画的。”银珠拍了下小姑娘的脑袋，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等回去了，让你阿九哥教你画小符玩。”
废墟里的烟渐渐散了，露出底下的青石板。阿九忽然发现，那些被血祭阵黑气污染的石板上，竟冒出了点点青苔，嫩得能掐出水来。他想起清风先生说过，至阴的地方，往往能长出至阳的东西。
“林墨，”阿九忽然开口，“你说，咱们在这儿种点东西怎么样？”
林墨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青苔：“种什么？”
“种点南瓜吧。”阿九笑了笑，“张婆婆不是爱吃南瓜饼吗？等明年结了瓜，让她给咱们烙一大锅。”
林墨的眼睛亮了：“好啊！再种点桂花，到时候酿酒给大家喝！”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废墟的余烬里，好像己经能闻到明年的南瓜香和桂花香了。阿九觉得，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就算再盯着又如何？只要这里的人心里有牵挂，有盼头，再烈的邪火也烧不尽这日子里的暖意。
他站起身，拍了拍林墨的肩膀：“走，回去拿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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