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破庙的前一夜，下了场小雨。清晨的雾气裹着寒意，把共生院的屋顶染成了灰白色。阿九检查着行囊里的符咒，林墨在旁边帮他往箭囊里装箭矢，箭头都涂了掺了朱砂的药膏——清风先生说，这能破邪祟的阴气。
“货郎说那姓赵的道士会隔空伤人，你一定要小心。”林墨的声音带着点发颤，指尖不小心被箭羽划了下，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阿九赶紧抓过他的手，用帕子按住伤口：“别担心，我带了清风先生画的护身符。”他把一块刻着共生纹的木牌塞进林墨手里，“你在院门口等着，我一得手就放信号弹。”
林墨攥紧木牌，指腹蹭过上面的纹路，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他看着阿九转身和敖烈汇合，看着他们带着十几个族人消失在雾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空落落的。
破庙在镇子外的山坳里，早就断了香火，庙门塌了半边，门口堆着些腐烂的供品，散发着酸臭味。货郎带路走在最前面，脚步有些发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怕庙里的人突然冲出来。
“就是这儿了。”货郎指着庙内的偏殿，“我妹妹和其他孩子被关在里面，姓赵的老道在正殿做法。”
阿九示意大家停在庙门外，自己和敖烈悄悄摸了进去。正殿里光线昏暗，香案上摆着个黑陶坛，里面插着十几根用人骨做的香，烟雾缭绕中，一个穿着道袍的瘦高男人正跪在坛前念念有词，正是货郎说的赵道士。
“时辰快到了……”赵道士的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只要用共生院的井水开坛，那些混血种就会一个个烂掉，纯血的时代就要来了……”
阿九对视一眼，猛地冲了出去：“你的死期到了！”
赵道士显然没料到他们会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抓起香案上的桃木剑就刺了过来：“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坏我的大事！”
敖烈举着大斧迎上去，斧刃与桃木剑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赵道士的剑法刁钻，专往人身上的穴位招呼，嘴里还念着咒语，殿里的烟雾突然变得浓稠起来，像有无数只手往人身上缠。
“小心他的符咒！”阿九提醒道，同时甩出一张共生破邪纹。符纸在空中炸开，金光瞬间驱散了浓烟，赵道士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
就在这时，偏殿里传来孩子们的哭喊声。阿九回头一看，几个黑衣人正拖着孩子往正殿跑，想把他们扔进黑陶坛里。“敖烈，你缠住他！”阿九大喊一声，转身冲向偏殿。
他砍倒两个黑衣人，刚想解开孩子们身上的绳子，就被赵道士的符咒打中了后背。一股阴冷的气顺着脊背往下窜，阿九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阿九哥！”是货郎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抱着块石头狠狠砸向赵道士的后脑勺。赵道士惨叫一声，桃木剑脱手而出。
敖烈趁机一斧劈在赵道士的腿上，把他钉在了地上。“还敢害人吗？”敖烈的声音像淬了冰。
赵道士趴在地上，眼睛却死死盯着黑陶坛，嘴里还在嘟囔：“不可能……纯血才是正道……你们这些杂种……”
阿九忍着后背的剧痛，解开孩子们身上的绳子。货郎的妹妹扑进哥哥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其他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小脸上满是恐惧。
“别怕，我们带你们回家。”阿九摸了摸一个小女孩的头，她的辫子上还沾着稻草，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清理破庙时，他们在香案下找到了一本日记，是赵道士写的。里面记满了他对混血种的仇恨，说自己的妻儿就是因为救了个鳞族孩子，被焚书楼的人杀害，他才加入焚书楼，想“净化”这个世界。
“真是个疯子。”敖烈把日记扔进火里，“用仇恨报复仇恨，最后只会烧死自己。”
阿九没说话，只是望着庙外渐渐散去的雾气。阳光照进来，落在孩子们的笑脸上，也落在货郎兄妹相握的手上。他忽然觉得，救赎从来都不是靠暴力，而是像这阳光一样，一点点驱散心里的阴霾。
回去的路上，孩子们唱起了林墨教的歌谣，货郎背着妹妹走在中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阿九走在最后，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很踏实。他知道，只要这些孩子还能笑，还能唱，那些阴暗的仇恨就永远没有机会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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