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院的月光总带着点特别的味道，今晚尤其不同。新栽的桃树枝桠在院墙上投下细碎的影，苏砚正蹲在药圃边，借着马灯的光给曼陀罗换陶盆——这株惹出不少麻烦的植物，此刻被小心地裹在湿布里，根须上还沾着从邻镇带回来的新土。
“这土得掺三成河泥才好，”他指尖捻着黑褐色的泥土，颗粒感顺着指缝往下掉，“曼陀罗这东西邪性，用活水养着才不容易蔫，就像人得带着点性子活才舒坦。”
林墨抱着个粗瓷碗蹲在旁边，里面盛着刚从井里汲的凉水，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苏先生懂的真多，”他咂咂嘴，“连这害人的草都伺候得这么讲究。”
苏砚笑了笑，手里的小铲子没停：“害不害人不在草本身。去年有户人家的孩子抽风，就靠这玩意儿熬的药稳住了，只是剂量得掐得比绣花还准。”他忽然往药圃深处挪了两步，指着那片刚冒芽的紫苏，“你看这些，看着普通，配在一起能治风寒，单拎出来就是调味的碎叶子，万物都得看跟谁搭伙。”
阿九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手里转着片桃叶——正是林墨早上给的那片，边缘己经卷得厉害，却透着股清苦的香。他看着苏砚小心翼翼把曼陀罗放进新盆，动作轻得像在抱刚出生的娃娃，忽然想起白天在邻镇仓库里，这男人红着眼眶抱住女儿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您以前……是不是常给混血孩子看诊？”
苏砚的铲子顿了顿，马灯的光在他侧脸投下道阴影，能看到下颌线绷了绷。“嗯，”他低低应了声，“镇上混血的娃娃多，爹娘不敢带他们去正经医馆，就趁夜里摸来找我。”他往灶房方向瞥了眼，女儿的笑声正顺着窗缝飘出来，混着敖烈教她唱的童谣。
“有回遇到个刚长牙的小崽，”苏砚的声音软下来，手里的土己经填得差不多了，“天生带着鳞族的鳃，一哭脖子就鼓出鳃裂，他娘吓得首掉泪，说这是妖怪。我给孩子喂了点安神的草药，又教她怎么用温水擦鳃裂，后来那小崽每次来，都往我药箱里塞野草莓。”
林墨听得入了迷，手里的空碗差点掉地上：“那后来呢？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蚀月引鳞途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蚀月引鳞途最新章节随便看！“去年冬天没挺过去，”苏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镇上保守派查得紧，他娘不敢再带他来找我，最后……”他没说下去，只是把剩下的土拍实，往盆里浇了点水，“所以这次你们要帮我找女儿，我其实怕得很，怕她也像那小崽一样，连野草莓都没机会再塞给我。”
桃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阿九把桃叶重新夹回书里，起身往苏砚那边走，蹲下来帮他扶着陶盆：“现在不一样了，院里有敖烈盯着门，有林墨这小子机灵，还有……”他顿了顿，看了眼灶房的方向，“还有小丫头自己那股子劲，肯定能平平安安长大。”
林墨也赶紧点头，把空碗往石桌上一放，拍着胸脯：“对！以后谁敢来瞎嚷嚷‘净化’，我一棍子把他打回邻镇去！苏先生你放心，你的药圃，你的小病人，我们都帮你守着！”
苏砚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月光：“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在单打独斗，连个说这些话的人都没有。”他往药圃边缘挪了挪，露出刚埋下的一小坛东西，“昨天埋的，用新采的桂花泡了酒，等明年桃树结果，咱们就着果子喝。”
阿九挑眉：“比得过林墨埋的那坛？”
林墨立刻炸毛：“那当然是我的好！我还加了蜂蜜和陈皮！”
“那得比过才知道。”苏砚笑着往坛口压了块青石，“不过今晚先说好，这药圃以后得算咱们仨的——我管配药，林墨管浇水，阿九你……就管着不让林墨偷偷摘紫苏叶当零食。”
“谁偷摘了！”林墨梗着脖子反驳，却被阿九按住肩膀，他低头一看，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捏着片刚掐的紫苏，正往嘴里送，顿时红了脸，把叶子飞快塞进阿九手里，“是给你吃的！看你老坐着不动，败火！”
马灯的光晕在药圃里晃悠，把三个蹲着的影子拉得老长，和桃树的枝影缠在一起。灶房的笑声还在飘，新栽的曼陀罗在陶盆里静静待着，仿佛也在听这夜里的话——原来这世间最结实的篱笆，从不是木头扎的，是你说要守着药圃，他说要护着娃娃，我说要陪着走下去，三两句就织成了网，风刮不散，雨冲不垮，连月光都愿意在上面多停会儿。
(http://www.220book.com/book/XHC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