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晚风带着竹香飘进窗棂，苏砚坐在竹椅上翻着药书，指尖划过“夏枯草”三个字时，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抬眼望去，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银网，一个小小的黑影正扒着墙头探头探脑。
“林墨？”苏砚轻唤一声。
黑影吓了一跳，“扑通”一声摔在院里，正是林墨。他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颗圆滚滚的枇杷。“苏先生，你咋发现我的？”
“你那竹篮碰着墙头的牵牛花了，”苏砚放下书，指了指被撞得摇晃的花瓣，“再说，这院里的竹影一动，就知道是你来了。”
林墨嘿嘿笑了，把竹篮往石桌上一放：“我娘让我送点枇杷，刚从树上摘的，还带着露水呢。”他凑近看苏砚的药书，“又在研究啥药啊？这个‘夏枯草’，是不是能治我上次长的疖子？”
“正是，”苏砚翻开一页，指着插图，“你看，它的花序像麦穗，性寒，能清肝火。你上次疖子红肿发热，就是肝火太旺，用它煮水喝了三天就消了，记得不？”
林墨挠挠头：“记得记得，苦兮兮的，但真管用！对了，阿九哥呢？他说要教我编竹筐的。”
话音刚落，阿九就扛着捆竹子从后门进来，竹节上还带着新鲜的青皮。“来了！”他把竹子靠在廊柱上，拿起一根比划，“今天教你编个最简单的圆形筐，先劈篾子，看好了——”
刀锋在竹节处轻轻一磕，竹子“啪”地裂开道缝，阿九顺着裂缝将竹片撕成细条，动作麻利得像抽丝。林墨看得眼睛发首，伸手要试，刚握住篾刀就被竹刺扎了手。“哎哟！”
“别急，”阿九放下刀，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苏砚配的止血粉，“这竹子性子烈，得顺着它的纹路来，跟做人似的，急不得。”他给林墨敷上药，又放慢动作演示，“你看，劈的时候拇指要顶住竹内侧，让力道慢慢透过去……”
月光越发明亮，竹影在墙上摇摇晃晃，像无数只小手在招手。苏砚拿起一颗枇杷，剥开薄薄的皮，清甜的汁水顺着指尖流下来。他看着廊下认真学编竹筐的两人，听着林墨时不时的惊呼，忽然觉得，这夏夜里的竹香、果香，还有少年人叽叽喳喳的声响，比任何药草都更能让人安心。
“阿九哥，你看我编的底！”林墨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竹圈嚷嚷。
阿九接过看了看，点点头：“不错，第一次编能成这样，比我当年强多了。明天带你去后山砍竹子，编个能装草药的背篓咋样？”
“好耶！”林墨蹦起来，竹圈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药圃的篱笆上，惊起几只萤火虫，拖着绿莹莹的光掠过夏枯草的顶端，像给这宁静的夜，缀上了几颗会飞的星星。
苏砚笑着摇摇头，拿起竹篮里的枇杷，往灶房走去：“来，把枇杷煮成糖水，加些冰糖，解解腻。”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暖融融的。窗外，竹影依旧在摇，少年人的笑声混着竹片摩擦的“沙沙”声，像一首没写进药书里的诗，温柔地漫过这个五月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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