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吹得院角的茅草轻轻晃动。陆北辰蹲在屋前的空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泥抹子，正仔细地给刚垒好的土坯灶台抹泥。土坯是他昨天用海边的黏土和稻草混合制成的，大小均匀，垒起来时缝隙严丝合缝，比村里老工匠的手艺还要规整。
江晚晚端着一碗清水走过来，放在旁边的石头上，笑着说：“没想到你还会搭灶台，比李大叔家的看着还结实。”她之前见过村里农户的灶台，大多歪歪扭扭，烧火时还容易漏烟，可陆北辰垒的这个，不仅线条笔首，还特意留了排烟的烟道，位置选得也巧，正好避开海风，不会让烟往屋里飘。
陆北辰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手里的泥抹子继续移动，动作流畅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他指尖沾着湿泥，却精准地将泥抹在土坯缝隙里，厚薄均匀，没有一点浪费。江晚晚蹲在旁边，帮他递过一块打磨好的青石——这是用来做灶台台面的，陆北辰昨天特意去海边礁石区捡的，表面平整，导热快。
就在陆北辰将青石稳稳放在灶台顶部，准备用泥固定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模糊的画面碎片瞬间涌了上来——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一排排整齐的土灶，穿着灰色军装的士兵们围着灶台忙碌，有人在添柴，有人在搅动锅里的粥，远处还有号角声传来，低沉而急促。他自己的手上也沾着泥，正快速地垒着和眼前一模一样的土灶，耳边似乎还响着战友的声音：“陆校尉，灶垒好了，能煮二十人的饭！”
“唔……”剧烈的头痛让陆北辰忍不住闷哼一声，他下意识地扶住额头，手指用力按在太阳穴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些画面太清晰，又太混乱，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让他头晕目眩，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陆北辰！你怎么了？”江晚晚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担忧，“是不是头又痛了？快歇会儿！”
陆北辰被她扶住，才勉强稳住身体。他闭了闭眼，试图驱散那些混乱的画面，可脑子里的号角声和士兵的说话声却越来越清晰，还有那个称呼——“陆校尉”？这是谁？是在叫他吗？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满是茫然和痛苦，看着自己沾着泥的手，又转头看向江晚晚。她的眼里满是担心，手还紧紧扶着他的胳膊，温暖的触感透过粗布衣裳传过来，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陆北辰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想说自己没事，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还在脑子里打转，军营、土灶、校尉……这些词像针一样扎着他，让他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他下意识地抓住江晚晚的手，力道有些大，却带着一种本能的依赖。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有困惑，有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哑声问道：“晚晚，我是不是……当过兵？”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江晚晚的心湖里，泛起圈圈涟漪。她之前也怀疑过陆北辰的身份——他身手好，有力量，做事有条理，不像普通农户，可她从没想过他可能当过兵，还是带着“校尉”头衔的军官（虽然她没听到那个称呼，但陆北辰的疑问己经指向了这个方向）。
江晚晚看着陆北辰苍白的脸和痛苦的眼神，心里一阵心疼。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温柔却坚定：“不管你是不是当过兵，都没关系。记不起来也不用勉强，我们现在好好过日子就好。”
她知道，强迫回忆只会让他更痛苦，与其追问过去，不如珍惜现在。可陆北辰却没松开她的手，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眼神空洞，似乎还在回想那些模糊的画面。搭灶台的土坯还放在旁边，泥抹子掉在地上，沾了一层细沙，可他却再也没心思继续干活了。
小鱼拿着一个贝壳跑过来，看到陆北辰的样子，停下脚步，小声问江晚晚：“姐姐，叔叔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江晚晚蹲下身，摸了摸小鱼的头，笑着说：“叔叔有点累了，歇会儿就好。小鱼乖，我们去给叔叔倒杯温水。”
她拉着小鱼转身进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陆北辰，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陆北辰的过去藏着什么，也不知道那些记忆碎片会不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麻烦，可她知道，不管未来有什么困难，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陆北辰站了很久，首到海风把他脸上的冷汗吹干，脑子里的疼痛才渐渐缓解。那些模糊的画面慢慢褪去，只剩下“陆校尉”三个字，在他心里反复回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不仅能劈柴、种地，还能垒出军营里的土灶，还能轻易打倒混混……他到底是谁？他的过去，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他捡起地上的泥抹子，看着未完成的灶台，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不管他以前是谁，现在他只想守着江晚晚和小鱼，守着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只是那些记忆碎片，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扎了根，迟早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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