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房的门被“哐当”一声踹开时，崔谌正低头核对着粮税册子。巴图的怒吼像块石头砸进来：“崔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改名册！”
他被两个羯族小吏反拧着胳膊往外拖，粗糙的麻绳勒得手腕生疼。崔谌没挣扎，只是死死攥着那卷被篡改过的名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得护着这卷竹简，不能让他们看出改动的痕迹。
“放开他！”巴图一脚踹在崔谌膝弯，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庭院里的石子硌进肉里，疼得他眼冒金星，却死死盯着那卷名册，像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郡守大人要亲自审你！”巴图揪着他的后领，把他往郡守府正厅拖，“我倒要看看，你这汉人贱种怎么解释！”
路过中院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月亮门冲出来。崔谌只觉一股带着酒气的热浪泼在脸上，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一个穿胡服的汉人少女撞翻了巴图手里的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哗啦”泼在名册上，晕染开大片湿痕。
“对不住！对不住大人！”少女慌忙跪下，手里还攥着块浸透了酒的帕子，一边往名册上按，一边用羯语急促地说，“张宾大人的人，少安毋躁。”
崔谌的瞳孔猛地一缩。张宾——父亲临终前提过的名字，那位在羯族郡守府当谋士的汉人，据说深得郡守信任。这少女是他府中的人？
少女的帕子擦过“王大柱”那行字时，指尖飞快地在他手背上点了三下。崔谌会意，松开了紧攥名册的手，任由帕子将墨迹晕得更乱，那些被修改的痕迹，瞬间被酒液糊成一片模糊。
“废物！”巴图一脚踢开少女，“滚！别挡路！”
少女爬起来时，飞快地看了崔谌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示意。崔谌读懂了——拖延时间。
他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膝盖倒在地上，故意放慢了速度：“大人……腿好像断了……走不动……”
巴图骂骂咧咧地拽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拖到正厅。郡守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挑着碟子里的葡萄，看见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抬：“怎么回事？”
“大人！这汉人改了逃奴名册！”巴图把湿透的名册往案上一摔，“您看！还被酒泼了，肯定是他心虚故意弄的！”
郡守拿起名册，眉头皱成一团。酒液泡过的竹简字迹模糊，被修改的地方混在水渍里，根本看不出原貌。他看向崔谌，眼神像淬了冰：“你可知篡改名册是死罪？”
崔谌刚要开口，厅外突然传来通报：“张宾大人到——”
一个穿锦袍的汉人走进来，手里摇着折扇，笑意盈盈地冲郡守作揖：“郡守大人，听闻您抓了个篡改名册的小吏？巧了，我府里正好缺个管账的，不知能否让我审审，若真是块料，不如给我用？”
郡守与张宾素来交好，挥了挥手：“拿去吧，别脏了我的地方。”
崔谌被张宾府的人带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庭院。那个胡服少女正站在石榴树下，对着他悄悄竖起大拇指，袖口露出半块绣着石榴花的帕子——那是柳树村李三娘绣活的样式。
他攥紧了袖中的《法经》竹简，突然明白，这世间的善意，从不是孤军奋战。那些藏在暗处的援手，像散落在黑夜的星，总有一颗会为你亮着。
穿过月亮门时，张宾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听说，你改了三个名字？”
崔谌脚步一顿，听见张宾轻笑一声：“王大柱今早送了袋新米到我府里，说是谢我‘远房亲戚’的照拂。你做得不错。”
阳光穿过门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崔谌突然觉得，攥着竹简的手心，不再是冷汗，而是微微发热的暖意。
作者“一痕笑语趁春风”推荐阅读《仁终胜谋：宰辅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IO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