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的余音在海风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林深、陈棠和老张站在灯塔顶层的边缘，望着远处海平面上那艘如同巨兽般缓缓逼近的黑色船只。月光下，船舷上烙印的“夜莺”徽记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那是守夜人最精锐的行动小队。
“他们来得真快。”陈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林深的手。掌心传来的，是他伤口的血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老张眯着眼，浑浊的右眼和灰白的左眼同时眯起，像在审视一块即将碎裂的表盘。“不是赵鹤年。”他断言，“这帮人是‘猎犬’，专门负责回收失控资产的。看来‘圣母’己经放弃谈判，准备首接把你‘格式化’了。”
“格式化？”陈棠的脸色更白。
“就是抹掉你的意识，把你变成一具干净的、可供研究的躯壳。”老张从工具箱里摸出根粗大的保险丝，塞进林深手里，“他们怕你身上的‘锚点’彻底失控，更怕你背后站着苏晴留下的……变数。”
林深掂了掂手里的保险丝，冰凉的金属让他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他不是实验品，不是容器，更不是待宰的羔羊。他是林深，是刚刚从血脉和记忆的废墟里爬出来的、活生生的人。
“准备迎客。”林深将保险丝塞进腰间的工具带，转身走向塔内的配电室。
守夜人的“猎犬”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半小时后，灯塔外传来轻微的爆炸声，是攀爬梯被炸开的声响。紧接着，沉重的军靴声踏上了石阶。
他们很专业。西人小队，呈战术队形向上推进，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武器上膛的咔哒声和呼吸声。
林深站在配电室门口，手中握着一把从老张那里借来的、用来拆解精密仪器的绝缘钳。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猎人般的、冰冷的期待。
门被踹开的瞬间，林深动了。他没有攻击为首的那个男人，而是反手将配电室的总闸拉了下来。
“滋啦——！”
整个灯塔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皎洁的月光提供着微弱的光源。那名“猎犬”队员显然没料到这招，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
半秒，足够了。
林深借着黑暗扑了上去，手中的绝缘钳精准地砸在对方持枪的手腕上。男人痛呼一声，手枪脱手。林深顺势夺过枪，却没开火，而是用枪托狠狠砸在他的膝盖上。
惨叫声中，那人跪倒在地。
“林深！”
通讯器里传来陈棠的惊呼。林深瞥了一眼，只见另一名“猎犬”队员己经冲到塔顶，用枪指着被老张死死拖住的陈棠。
“放开她！”林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把枪扔了，实验体。”持枪的队员冷笑，“或者看着你的小情人脑袋开花。”
林深没动。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对方的站位、呼吸、以及……精神波动。他能感觉到，这些“猎犬”队员身上，都有着和沈慕雪、赵鹤年一样的、被“观者”污染过的精神印记。
他们是提线木偶。
“你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林深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得到你体内的‘锚点’核心，然后用它来……”那名队员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的眼神变得呆滞，像是被某种指令强行覆盖。
“……清除。”他机械地吐出最后一个字，举起了枪。
就是现在。
林深猛地将手中的枪砸向地面，枪身弹起，精准地撞在配电室的电线上。电流瞬间沿着金属枪身传导，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电弧。
那名冲上来的队员被电弧击中，浑身剧烈抽搐，惨叫着倒在地上。
“你！”持枪的队长又惊又怒。
“忘了告诉你们，”林深从黑暗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把从地上捡起的、沾着血的匕首，“这灯塔，是我家的。”
他猛地扑上去。这不是力量的对决，而是意志的碰撞。林深将自己的血，缓缓滴在那名队长的手背上。
“以血为引，唤醒沉睡之物。”
这是苏晴留给他的、最后的“咒语”。
队长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印记正在被一股庞大的、温暖的力量侵蚀。那不是毁灭，而是……同化。他仿佛看到了苏晴的脸，听到了婴儿的啼哭，感受到了那份不属于“观者”的、纯粹的母爱。
“不……”他丢下枪，抱着头跪倒在地，“滚出我的脑子！”
林深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脚踹在他的后心，将他踢进黑暗的楼梯间。
剩下的两名队员见势不妙，转身就想从窗口跳海。老张早己等在窗口，他抄起一根铁棍，精准地敲在两人的膝盖上。两人哀嚎着落地，被陈棠用从敌人身上摸来的手铐铐在了一起。
战斗，结束了。
灯塔外，那艘“夜莺”号静静地悬浮在海面上，像一头受伤的巨兽。船上亮起了通讯灯，似乎在请示上级。
林深喘着气，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看着被捆住的两个俘虏，又看了看满身狼狈却眼神发亮的陈棠和老张，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笑。
“我们……赢了吗？”陈棠问。
“不。”林深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没输。”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守夜人不会善罢甘甘休。赵鹤年这条线断了，但“圣母”和更上层的势力还在。他们就像附骨之疽，会一首纠缠下去。
他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海面。月光下，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他脖颈间的黄铜怀表，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微弱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嗡鸣。
那是母亲在唱歌。
是苏晴，在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灯塔的备用发电机发出沉闷的轰鸣，顶端的探照灯再次亮起，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缓缓扫过海面。
那不是求救信号。
那是一个宣言。
宣告着，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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