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影子在解剖室的瓷砖地上拖得老长，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他望着周正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墙角的消毒水桶，溅起几点淡蓝的渍——那是师父的血，早上还在地板上蜿蜒，现在己经被擦得干干净净，只剩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腥甜。
他把U盘和芯片攥在掌心，金属的棱角扎进肉里，疼得清醒。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他的脚步声撞在墙上，反弹回来变成无数个重叠的回声，像有人在背后跟着他，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跳上。
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林深的电脑还亮着屏，桌面是师父去年帮他设置的——一张师徒俩在案发现场的合影，师父穿着防化服，他举着证物袋，背景是被封锁的丽景小区。
他插入U盘，硬盘转动的声音像极了师父以前翻笔录的沙沙声。文件夹打开的瞬间，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煞白：里面只有一个加密视频文件，命名是“给深子的最后一课”。
鼠标点击播放。
师父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的办公室，茶杯还放在桌上，茉莉香飘出屏幕。他的眼神不像白天那么温和，反而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劲：“深子，如果我死了，不要信周正的话。丽景小区的灭门案，我没查错——保安不是凶手，真凶是‘守夜人’的人。周正替他们顶罪，因为他欠守夜人的。”
视频里，师父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怀表：“这表是你师母的，里面有我给你的东西。还有，去找福利院的小棠，她是07号实验体，能帮你。”
画面突然卡住，变成一片雪花。林深的手指发抖，重启电脑再看，视频己经变成了乱码——有人删了它，或者说，有人不想让他看到更多。
U盘里还有一个文档，是师父的日记：“7月15日，周正找我谈话，说守夜人要我顶罪，否则就毁了我的名声。我答应他，但我留了证据——丽景小区的凶器上有守夜人的标记，还有苏婉的实验日志。”
“苏婉”这个名字像根针，扎进林深的脑子。他想起师父提过的，师母是个基因科学家，十年前因为实验事故去世。可日记里的苏婉，分明还活着——至少在师父死前，她还戴着守夜人的银箱，走进过丽景小区。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条匿名短信，号码是一串乱码：“你不该碰U盘里的东西。下一个，就是你。”
林深盯着屏幕，指尖掐进掌心。窗外的月亮爬上楼顶，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他想起解剖室里师父的遗体，想起周正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枪，想起陈棠说的“周队在骗你”——所有的线索都拧成一股绳，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抓起外套，往门外走。值班的同事抬头看他：“深哥，这么晚了去哪？”
“去福利院。”林深的声音像淬了冰，“找小棠。”
福利院在城市的边缘，一栋三层的老楼，墙皮掉得像得了皮肤病。传达室的阿姨揉着眼睛给他开门：“小棠？她住在302房，不过……她最近不太对，总说能看见死人。”
林深顺着楼梯往上走，墙面上还留着孩子们的蜡笔涂鸦，画着太阳和花朵，可颜色都褪成了灰白色。302房的门没锁，他推开门，一股橘子皮的香气扑面而来——是小棠在泡柠檬水。
女孩坐在窗边，扎着羊角辫，背对着他。听见声音，她转过脸，林深愣了愣：这张脸，和师父照片里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你是林叔叔？”小棠的声音很轻，像片羽毛，“师父说过，你会来。”
林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掏出U盘，放在桌上：“师父让我找你。”
小棠拿起U盘，指尖碰到金属的瞬间，突然皱起眉头。她的手开始发抖，嘴里喃喃自语：“我看见……红色的地毯……还有血……”
林深抓住她的手：“小棠，你看见什么了？”
女孩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里映着窗外的月亮：“我看见师父死了！他趴在椅子上，手里攥着纤维！还有……还有周队！他站在师父旁边，手里拿着枪！”
林深的呼吸一滞。这和小棠之前说的“周队在骗你”不一样——她看见的，是师父死亡的瞬间。
“还有这个。”小棠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枚银戒，戒面刻着守夜人的符号，“师父给我的，说能打开真相的门。”
林深接过银戒，指尖碰到戒身的刻痕——和师父怀表上的茉莉刻痕，居然一模一样。
这时，窗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林深走到窗边，看见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是沈慕雪，守夜人的“冰锥”。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刀刃反射着月光，正往楼上走。
林深抓起小棠的手，往门外跑。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全灭，黑暗里传来沈慕雪的脚步声，很慢，很稳，像在享受狩猎的乐趣。
“往左边走！”小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里有个后门！”
林深抱着小棠往左边跑，撞开一扇门，外面是片小花园。月光洒在草坪上，沈慕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深，你跑不掉的。”
他回头，看见沈慕雪站在门口，匕首上沾着月光。小棠在他怀里发抖，银戒掉在地上，滚进草丛里。
“周正让你来的？”林深盯着沈慕雪，“还是赵鹤年？”
沈慕雪笑了，声音像冰碴子：“都不是。是守夜人的规矩——不该碰的秘密，就得永远烂在肚子里。”
她扑过来，匕首首刺林深的心脏。林深侧身躲开，匕首划破他的肩膀，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小棠尖叫一声，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沈慕雪。
趁沈慕雪分神，林深抱着小棠往花园外面跑。他们穿过马路，跑到巷子里，身后传来沈慕雪的喊叫声：“林深，你等着！”
林深扶着小棠坐在巷口的台阶上，小棠的呼吸急促，脸上全是眼泪：“林叔叔，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林深掏出银戒，看着戒面的符号。月光下，符号泛着诡异的光——那是守夜人的标志，也是师父死亡的符号，更是他自己的枷锁。
他望着远处的市局大楼，想起师父的日记，想起陈棠的“死亡回溯”，想起U盘里的视频。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真相：师父不是自杀，是守夜人杀的。而周正，要么是帮凶，要么是下一个目标。
“小棠，”林深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我们去查丽景小区的案子。”
女孩点点头，攥紧他的手。巷子里的风卷着落叶吹过来，带着茉莉的香气——是师父的怀表，是师母的实验日志，是所有未说出口的秘密。
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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