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碾过柏油路的颠簸，将丽景小区的阴影甩在身后。林深抱着小棠，后背紧贴着冰凉的车窗，肩胛骨的伤口随着每一次震动都在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衬衫下摆滴落在地板上，悄无声息。他没擦，血迹在深色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像个不祥的句号。
小棠的头靠在他胸口，呼吸渐渐平稳，似乎睡着了。那张从丽景小区垃圾桶里捡到的合影，被他小心地折好，塞进了贴身的内衣口袋，紧挨着心脏。照片上，周正和苏婉站在一起，背景是“记忆锚点计划”的标语，他们笑得像一对寻常的夫妻，没人能看出他们与一场横跨十年的谋杀有关。
“下一站，阳光花园。”公交车女播报员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林深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阳光花园，那是陈棠住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他本能地觉得，小棠不该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福利院。至少现在不行。
阳光花园是市里新开发的电梯公寓，安保严密。林深付了车钱，抱着小棠站在小区门口，像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保安亭里的摄像头转了过来，冰冷的镜头对准他们。
“身份证登记。”保安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林深摸了摸口袋，证件都在和沈慕雪的追逐中失落了。他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他住这儿，我是他朋友。”
两人同时回头。陈棠站在不远处，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手里提着一袋刚买的蔬菜。她扎着马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见林深怀里的血迹时，瞳孔骤然一缩。
保安看了看陈棠，又看了看林深，没再多问，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去。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沉默变得无比尴尬。小棠己经醒了，蜷缩在林深脚边，警惕地看着陈棠。
“谢谢。”林深先开了口。
陈棠摇摇头，目光落在小棠身上：“她还好吗？”
“没事。”林深顿了顿，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陈棠的指尖轻轻绞着购物袋的提手，声音很轻：“师父死的前一天，让我去档案室帮他拿一份旧案卷。我路过你的工位，听你接了个电话，提到了阳光花园这个地址。”
她抬起眼，首视着林深：“我叫陈棠。师父说，这个名字，以后就是我的了。”
陈棠的公寓很小，但一尘不染。原木色的家具，阳台上晾着洗得发白的床单，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薰味。这是一个属于孤儿的、过分整洁的巢穴。
小棠一进屋就钻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传来哗哗的水声。林深坐在沙发上，将怀里的照片递给陈棠。
“丽景小区，苏婉。”他言简意赅。
陈棠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白得像墙上的石灰。她扶着沙发背，才没有滑下去。“我妈……”她喃喃道，“她不是去国外做研究了么？怎么会……”
“她不是你妈。”林深的声音很冷，“至少，不完全是。”
他将师父的日记内容和在解剖室听到的一切和盘托出。陈棠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女孩，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我早就知道了。”她说，“我总能梦见一些奇怪的事。梦见大火，梦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把我从床上抱走，还梦见……”她顿了顿，“梦见师父死的那天，他办公室里，有个女人的影子。”
林深心头一震。又一个目击者。
“我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林深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从福利院捡回来的银戒，“这是师父给小棠的，她说它能打开真相的门。你懂这些符号吗？”
陈棠接过银戒，指尖在守夜人的徽记上轻轻划过。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眼皮越来越沉，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我看到了……”她痛苦地捂住额头，“一个很大的房间，有很多仪器……一个男人躺在手术台上……他的脑子里……插着一个东西……像芯片……”
“砰！”
一声巨响，公寓的防盗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飞溅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身而入。
沈慕雪。
她依旧是那身利落的黑西装，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刀刃在客厅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她的目光越过林深，死死锁定在扶着沙发、脸色惨白的陈棠身上。
“果然是你。”沈慕雪笑了，笑声里没有一丝暖意，“实验体07号，终于找到你了。”
“离她远点！”林深猛地站起，挡在陈棠身前。肩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鲜血涌出，染红了他的T恤。
“林深，”沈慕雪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查到今天？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查丽景小区；我故意留下破绽，让你找到这个女孩。我是在帮你，帮你回忆起你真正的身份。”
“我的身份？”林深怒吼。
“对！你就是林正国！那个被你敬爱的师父藏了二十年的、真正的凶手！”沈慕雪步步紧逼，“他把你这个‘杰作’当成垃圾，藏了起来！而你，却像个傻子一样崇拜他！”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林深的心脏。他浑身剧震，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陈棠在他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沈慕雪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猛地朝她扑了过去！
“不！”
林深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却被沈慕雪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沈慕雪己经抓住了陈棠的脖子，将她提离了地面。陈棠双脚悬空，双脚乱蹬，脸色由白转青。
“告诉我，林正国的意识藏在哪里？”沈慕雪的匕首抵在陈棠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只要你肯合作，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陈棠呼吸困难，眼中满是恐惧，但她看着林深，竟然摇了摇头。
林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一步步朝沈慕雪走去。鲜血从指缝滴落，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放开她。”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沈慕雪欣赏着他狼狈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林深，或者我该叫你，林正国？你真的以为，你还是那个正义凛然的警察吗？你和你师父，都只是我们计划的棋子而己。”
“棋子？”林深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那我就掀了你这盘棋！”
他不再用走的，而是拖着重伤的身体，猛地扑了过来。沈慕雪没料到他重伤之下竟有如此决绝的反击，下意识松开了陈棠，转身迎战。
混乱中，陈棠摔在地上，咳嗽着喘息。林深和沈慕雪在狭小的客厅里缠斗，招招都是拼命。林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他不能输，为了师父，为了小棠，也为了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所谓的“自己”。
他抓住沈慕雪持刀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掼向茶几。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沈慕雪吃痛，反手一记肘击，正中林深肋下。
林深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沈慕雪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你撑不了多久。”她说，“下次见面，我会亲手把你送到实验室，让你亲眼看看，你那伟大的父亲，是怎么把你创造出来的。”
她弯腰捡起匕首，转身走向门口。走到玄关时，她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对了，忘了告诉你。”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你师父的死，不是因为丽景小区。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你妈妈苏婉的实验，催生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副产品’——就是你。”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公寓里恢复了死寂。林深躺在地上，胸口的剧痛和脑海里炸开的真相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是林深。他是林正国。
这时，一阵细微的呻吟声传来。他艰难地转过头，看见陈棠正挣扎着爬向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银戒。
“林、林叔叔……”她哭着把戒指递给他，“戒指……烫……”
林深接过戒指。入手处，传来一阵灼人的高温。戒指的背面，一行他从未见过的微雕小字，在灯光下显露出来：
“锚点计划，最终备份。寻找‘观者’。”
林深死死攥着滚烫的戒指，望着门口的方向，眼中燃烧起比任何时候都要疯狂的火焰。
他不是谁的复制品。
他是唯一的，林深。
而他，将亲手撕开这个世界的谎言。
(http://www.220book.com/book/XJE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