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撕开夜色时，林深正半跪在陈棠公寓的地板上。他背上的伤口被沈慕雪的匕首划开，血浸透了衬衫，黏在身下的木地板上，像朵腐烂的花。陈棠蜷缩在沙发角，额角磕在茶几沿，渗出的血珠在浅色木纹上格外刺眼。
“林深！林深！”
公寓门被撞开的声音混着邻居的尖叫。两个穿制服的片警冲进来，看见满地的狼藉和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其中一个立刻掏出对讲机：“呼叫120！阳光花园3栋201，持刀伤人！”
市一院的急诊灯白得晃眼。林深躺在推床上，左肩的纱布被血浸透，护士正用止血钳按压伤口。陈棠坐在旁边的候诊椅上，膝盖上放着那枚滚烫的银戒，手指无意识地着戒面的茉莉刻痕。
“姓名？”急诊医生头也不抬。
“林深。”他声音哑得像砂纸，“她呢？”
“轻微脑震荡，皮外伤。”医生瞥了眼陈棠，“先去清创室处理。”
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睁不开眼。林深坐在处置室外的塑料椅上，看着护士推着陈棠进清创室。门帘落下前，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恐惧——不是怕疼，是怕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会找到这里。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条加密短信，来自未知号码：“别查银戒。观者己注意到你。”
林深盯着屏幕，指节捏得发白。“观者”——沈慕雪最后的话像根刺，扎进他刚结痂的伤口。他摸出那枚银戒，对着处置室的灯光看。戒背的微雕小字在强光下显形：“锚点计划，最终备份。寻找‘观者’。”
“锚点计划……”他喃喃自语。师父的日记里提过苏婉的基因实验，陈棠是07号实验体，现在又冒出“锚点”和“观者”。所有的线都缠在一起，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处置室的门开了。陈棠裹着病号服走出来，额角贴着纱布，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林深立刻站起来：“怎么样？”
“医生说没伤到骨头。”陈棠坐下，手指绞着病号服衣角，“林深，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林深把银戒放在她手心，“但这枚戒指，会保护你。”
陈棠低头看戒指，忽然抬头：“你脖子上的疤……”
林深愣了愣。他脖颈左侧有道淡粉色的疤痕，是十岁那年跟着师父学擒拿时摔的。陈棠却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我梦见过……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也有这道疤！”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林深警觉地抬头，看见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个牛皮纸袋。她戴着金丝眼镜，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是市局技侦支队的法医——赵晓冉。
“林深？”她走过来，声音清冷，“听说你受伤了。”
“你怎么来了？”
“周队让我送资料。”赵晓冉把纸袋放在长椅上，“丽景小区灭门案的原始尸检报告，他说是你要的。”
林深接过纸袋，指尖碰到赵晓冉的手背——她的皮肤冷得像冰。他抽出报告，第一页写着：“死者苏晴（女，32岁），死因：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2013年7月15日21:00-22:00。”
“不对。”林深猛地抬头，“师父说过，苏晴是被‘守夜人’杀的，不是自杀。”
赵晓冉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可尸检报告显示，她体内有大量氰化物，胃里有没吃完的安眠药。”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但我在她指甲缝里发现了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是根极细的纤维，深灰色，像地毯材质。
林深的呼吸一滞。这和师父指甲缝里的纤维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地毯。”赵晓冉说，“检测显示，含有一种特殊的植物纤维——来自守夜人实验室培育的‘记忆草’。”
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林深望着赵晓冉，发现她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她不像技侦支队的法医，更像个……知情者。
“你知道守夜人？”他问。
赵晓冉没回答。她看了眼陈棠，又看了眼林深脖子上的疤：“你和陈棠，很像。”
“像？”
“基因匹配度99.9%。”赵晓冉的声音像机器，“我查过你们的DNA档案。林深，你不是周正的养子。你是……”
“叮——”
林深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他掏出来，是条来自“技术科老张”的语音：“深子！快逃！周正带了人来！说要……要处理你！”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深抓起陈棠的手，把银戒塞进她掌心：“跑！去阳光花园找老张！”
“那你呢？”
“我挡住他们！”林深把陈棠推向安全通道，“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别回头！”
陈棠踉跄着跑进楼梯间。林深转身，看见周正带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走廊尽头。周正的表情不像平时那样严肃，反而带着一种疲惫的释然：“深子，跟我回去。”
“回去？”林深笑了，“回哪个牢笼？守夜人的？还是你编造的谎言里？”
周正的眼神暗了暗。他身后的男人上前一步，手里拿着电击枪：“周队，别浪费时间。”
林深摸出兜里的钢笔——那是师父送他的最后一支英雄牌钢笔，笔帽裂了道缝，和遗书上的墨迹一模一样。他握着钢笔，像握着把刀。
“你们杀了我师父。”他说，“现在，轮到我了。”
电击枪的蓝光闪过。林深侧身躲开，钢笔刺向左边男人的手腕。男人吃痛松手，电击枪掉在地上。周正叹了口气，从西装内袋摸出把枪，枪口对准林深：“深子，你师父希望你活着。为了他，别逼我。”
林深盯着那把枪。枪身刻着朵茉莉，和师父的怀表、陈棠的银戒一模一样。
“你杀了师父。”他重复，“你也杀了苏晴。现在，你要杀我。”
周正的喉结动了动：“苏晴是自杀。她发现了锚点计划的漏洞，想毁了所有实验数据……”
“够了！”林深吼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他扑过去。周正扣动扳机的瞬间，林深撞开他，子弹擦着耳际飞过，打在墙上，溅起一片白灰。
安全通道传来陈棠的尖叫。林深心头一紧，回头看见两个黑衣男人正拽着陈棠往电梯拖。
“放开她！”
他发疯似的冲过去。周正从背后扑上来，两人扭打在一起。林深的拳头砸在周正脸上，血顺着周正的下巴滴落。周正吃痛，反手将林深按在墙上，枪口抵在他太阳穴上。
“最后一次机会。”周正的声音发抖，“跟我回去。”
林深望着他，突然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滚烫的银戒，塞进周正手里：“你害怕了？”
周正的手猛地一颤。他盯着银戒，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这是苏婉的……”
“是你妻子的。”林深说，“她不是自杀，是被你们灭口的。你以为你能瞒过我？”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黑衣男人拖着陈棠走进电梯。林深望着电梯门合上，最后一眼看见陈棠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周正突然松开手。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深子……你师父的遗愿，是让你活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这里有苏婉的实验日志。看完你就明白了。”
他把U盘塞进林深手里，转身跑向楼梯间。林深愣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最后消失在消防通道。
安全通道的灯坏了。林深摸着墙往下走，指尖沾到满手的灰尘。他打开U盘，里面是段视频——苏婉坐在实验室里，面前摆着“锚点计划”的资料，眼里全是泪：“正国，我做不到。这些孩子不是实验品，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视频戛然而止。林深的手在抖。原来师父没说谎，原来周正的妻子真的反对实验，原来他不是什么“副产品”，他是被创造出来的、有血有肉的人。
电梯停在1楼。林深冲出去，看见陈棠被塞进一辆黑色轿车。沈慕雪坐在驾驶座，回头冲他笑：“林深，欢迎回到守夜人。”
车门关上的瞬间，林深抄起路边的花坛砖砸向车窗。玻璃碎裂的声响中，他看见陈棠冲他摇头，嘴角扯出个苍白的笑。
轿车扬尘而去。林深跪在地上，捡起块碎玻璃。玻璃上映出他的脸——和林正国的照片有七分像，但眼睛里的光，是属于自己的。
他擦掉脸上的血，把银戒和U盘塞进兜里。远处传来警笛的鸣响，林深站起身，往阳光花园的方向跑去。
他要去见老张。
他要知道，师父的遗愿，到底是什么。
而那个叫“观者”的存在，又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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