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灰民洞穴，外界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但空气似乎清新了些许，那股甜腻的花粉味淡了许多。根据长老模糊的指引和凌风脑中记忆的残破地图，西北方是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穿越剩余的黑森林路段变得异常顺利。或许是因为长老的默许，那些隐藏在树影中的窥视感消失了，连恼人的低语声也渐渐沉寂。他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走出了这片噩梦般的森林，眼前是一片逐渐抬升的、布满嶙峋碎石的丘陵地带。
天光微熹，灰蒙蒙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大地的轮廓。远方，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脉阴影横亘在地平线上，那就是他们的目标区域。根据方位判断，“沉寂山谷”应该就在那片山脉的某处。
“终于他妈的出来了！”毒蛇长舒一口气，贪婪地呼吸着虽然依旧带着辐射尘但至少不那么诡异的空气。连续的精神紧绷和战斗让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铁匠检查着军用弩，这是从哨站找到的宝贵装备，发射时安静无声，在需要隐秘行动时比枪械更有用。“头儿，那个老家伙的话能信几分？‘比死亡更可怕’……这说得也太玄乎了。”
凌风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除了常见的尘埃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机油和臭氧的混合气味。他抬头望向西北方的山脉，目光深邃。
“灰民没有理由骗我们。他们若想杀我们，在森林里是更好的机会。”凌风站起身，“‘刺痛灵魂的声音’，‘机器的轰鸣’……这符合天启公司的风格。长老感知到的，很可能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但确实存在的信号发射源，也就是引导尸潮的关键。”
他指了指地面一些几乎难以察觉的、非自然形成的刮擦痕迹：“看这些，像是重型车辆或某种大型机械偶尔经过留下的。方向指向山脉。这不是巧合。”
毒蛇和铁匠凑过来看，脸色都凝重起来。线索似乎真的指向那个方向。
“休息半小时，补充水分和能量。然后我们出发，保持警惕，那里的威胁可能不再是零散的变异体了。”凌风下令。
半小时后，三人再次踏上征程。丘陵地带比森林更开阔，但也更暴露。他们不得不利用每一块巨石、每一道沟壑作为掩护，缓慢而谨慎地向前推进。
越靠近山脉，那种若有若无的机油味就越明显。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初时微不可察，但随着距离拉近，渐渐变得清晰，如同无数只蜜蜂在颅内振翅，让人心烦意乱。
“妈的，什么声音？”毒蛇烦躁地揉了揉耳朵。
“应该就是长老说的‘刺痛灵魂的声音’。”凌风皱眉，这种低频噪音确实让人极不舒服，甚至隐隐引发恶心和眩晕感。“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就在这时，负责用望远镜观察前方山口的铁匠突然低呼：“头儿！有情况！”
凌风迅速匍匐到铁匠身边，接过望远镜。只见远处山脉的隘口处，赫然建立着一个简易的哨卡！用沙袋和带刺的铁丝网围成，旁边停着两辆布满尘土的武装越野车，哨卡上方的瞭望塔里，隐约能看到一个端着狙击步枪的人影在巡逻。
最关键的是，那些人穿着统一的、带有某种标志的灰蓝色作战服——绝非破烂的幸存者装扮，而是制式装备！臂章上，一个抽象化的、从云端探下的手掌图案隐约可见。
天启公司！
他们果然在这里有据点！而且戒备森严！
“看来‘沉寂山谷’是他们的地盘，入口被封锁了。”凌风放下望远镜，大脑飞速运转。强攻哨卡无异于自杀，对方占据地利，火力不明，而且一旦触发警报，谁知道山谷里会冲出什么。
“怎么办？绕路？”毒蛇问道。
凌风观察着山脉两侧。山势陡峭，几乎都是悬崖峭壁，绕路难度极大，而且无法确定其他方向是否有入口或同样的哨卡。
“不，我们等。”凌风做出了决定，“观察他们的换岗规律，车辆进出情况。既然有路，就肯定有运输补给的需求。我们找机会混进去。”
接下来的大半天，三人潜伏在距离哨卡几百米外的一处岩石缝隙里，忍受着越来越清晰的低频噪音和正午逐渐炽热的阳光，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静静观察着猎物。
他们观察到哨卡守卫每西小时换一次岗，纪律严明。期间有一辆运输车从山谷内开出，接受检查后驶向远方。下午时分，又有一支三辆吉普组成的小型车队返回，进入了山谷。
“他们的检查很严格，需要核对证件甚至扫描虹膜。”铁匠低声说，“混进去难度很大。”
凌风的目光却投向了车队进入后不久，从山谷里慢悠悠开出来的一辆垃圾车。车身上沾满污秽，开到离哨卡不远的一处断崖边，将满载的废弃物倾倒进深渊，然后返回。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凌风脑中逐渐成形。
“机会在晚上。”凌风指着那辆垃圾车，“我们想办法，搭个‘便车’。”
夜幕再次降临，低频的噪音在黑暗中似乎更具穿透力。凌风三人如同鬼魅般潜行到垃圾车倾倒废物附近的断崖上方，利用绳索悄然下降，隐藏在崖壁的凸起和阴影里。
等待是煎熬的。崖底吹来的风带着浓烈的恶臭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首到后半夜，那熟悉的引擎声才再次由远及近。
垃圾车慢吞吞地开到崖边，准备重复白天的操作。
就是现在！
在车厢抬起、废弃物开始滑落的瞬间，凌风打了个手势！三人如同灵猴般，借助绳索的摆动，悄无声息地荡出，精准地抓住了车厢后部的金属框架，身体紧紧贴附在肮脏的车身上！
车厢缓缓回落。司机似乎毫无察觉，驾驶着车辆，晃晃悠悠地驶向哨卡。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经过哨卡时，刺眼的探照灯扫过车身，卫兵例行公事地用手电照了照车厢内部（那里己经空了），又核对了一下司机的证件，便挥手放行。
垃圾车发出沉闷的轰鸣，驶过了哨卡，正式进入了“沉寂山谷”。
凌风三人紧紧贴在车身上，感受着车辆的颠簸。山谷内的景象在车灯照射下若隐若现——不再是自然的山壁，而是出现了越来越多金属结构的支架、管道，以及一些巨大的人造物阴影。空气中那股机油和臭氧的味道浓烈到刺鼻，而那种低频的嗡鸣声，在这里己经变成了无处不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仿佛整个山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运行的机器。
车辆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隐约能看到建筑物的轮廓和灯光。
凌风轻轻拍了拍车厢，示意准备脱离。
垃圾车速度减缓，似乎要进入某个场地。在车辆驶入一片阴影的刹那，三人同时松手，轻盈落地，迅速滚入旁边一堆废弃的金属零件后面，隐没了身形。
他们成功了。他们潜入了天启公司的据点——“沉寂山谷”。
但凌风的心中没有任何轻松。他看着远处那些灯火通明的建筑和隐约传来的机械运转声，感受着脚下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一种比面对尸潮和变异体时更沉重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这里，就是“伊甸计划”的巢穴之一吗？
那个所谓的“造物主”，是否就在这片山谷的最深处？
答案，或许就在前方那片被强光照亮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建筑群中。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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