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荒原。白天的酷热被刺骨的寒意取代，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的皮肤。没有星辰，只有厚重的辐射尘云层遮蔽了天空，黑暗纯粹得令人窒息。
凌风找到了一处背风的、由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天然凹陷，勉强能抵御寒风。两人挤在岩石缝隙里，分享着最后一点带着沙土味的饮水和水壶里仅存的一小块压缩干粮。食物在嘴里如同嚼蜡，但能提供活下去必需的热量。
毒蛇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烧伤的手臂在低温下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酸痛，让他几乎无法入睡。他蜷缩着身体，努力保存那点可怜的热量。
凌风让他先休息，自己则抱着步枪，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守夜。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同夜行动物，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光线和声响。荒原的夜晚并不平静，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变异生物的悠长嚎叫，近处则有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夜，格外漫长。
天亮时，毒蛇的状况更差了。脸色灰败，嘴唇发紫，走路都有些摇晃。凌风沉默地分给他最后一口水，然后将空水壶塞回背包。
“必须找到水。”凌风的声音因为干渴而沙哑，但依旧冷静，“沿着那条旧公路遗迹走，可能会有汇水点。”
他们再次踏上征程。白天的“阳光”依旧病恹恹的，无法带来丝毫暖意。脚下的路更加难行，松软的沙地消耗着他们本就不多的体力。
走了约莫两小时，凌风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目光锁定在沙地上的一些痕迹。
“怎么了？”毒蛇强打精神问道。
“车辙。”凌风用手指丈量着痕迹的宽度和深度，“很新，不超过二十西小时。重型越野轮胎，不是灰民或者流浪幸存者能有的装备。”
毒蛇的心一沉：“天启公司？”
凌风没有回答，而是沿着车辙的方向向前搜寻。很快，他们在一处低洼地发现了更多痕迹：杂乱的脚印（靴底花纹统一）、几个散落的黄铜弹壳（制式步枪口径）、还有一小片被踩扁的、印着模糊编码的能量棒包装纸。
凌风捡起弹壳，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查看包装纸上的编码。“是他们。巡逻队，规模不小，至少两辆车。”
他站起身，望向车辙延伸的方向，正是他们要去的那片风化岩群，也是通往“破碎穹顶”的必经之路附近。
“他们在这一带活动很频繁。”凌风眉头微蹙，“不像临时巡逻，更像是在……布防或者清理通道。”
继续前行，更多的证据印证了凌风的判断。他们在一处砂岩背后，发现了一具被啃噬得只剩下骨架的变异鬣狗尸体，但致命伤却并非撕咬，而是头部一个精准的枪眼。不远处，还有几具类似的大型变异蝎尸体，都被某种高爆武器炸得支离破碎。
“清理得很干净，”毒蛇看着那些尸体，声音低沉，“手法专业，一个活口不留。像是在为什么东西开路。”
凌风的目光变得更加凝重。天启公司如此大动干戈地在这一区域活动，目的绝不简单。联想到灰民地图上标注的“破碎穹顶”以及苏婉提到的“人口输送”，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天启公司正在强化通往“破碎穹顶”路径的控制，或许是为了保障某种重要的“运输”任务。
这意味着，他们前往“破碎穹顶”的路上，遭遇天启公司巡逻队的概率将大大增加。以他们两人目前的状态和弹药储备，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
“改变路线。”凌风当机立断，摊开手心，用匕首尖在沙地上划出新的路径，“绕过那片岩群，从南侧的干涸河床穿过去。路程会远一些，地形更复杂，但应该能避开他们的主要巡逻区。”
毒蛇没有异议，他知道凌风的判断总是最理智的。只是，绕远路意味着更长时间暴露在荒原的恶劣环境中，对他的体力是更大的考验。
调整方向后，路途果然变得更加艰险。干涸的河床布满砾石和深坑，时而需要攀爬陡峭的岸壁。毒蛇几乎耗尽了全力，全靠凌风不时拉拽和鼓励才没有倒下。
黄昏再次降临前，他们幸运地在一处岩缝深处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小水洼，水色浑浊，带着浓重的碱味和放射性。凌风用简易过滤器勉强净化了一些，虽然味道令人作呕，但至少缓解了燃眉之急。
当晚，他们躲在一个狭窄的洞穴里。洞壁上有一些模糊的、早己风化的旧时代涂鸦，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有过的人类痕迹。
毒蛇靠着洞壁，昏昏沉沉。凌风则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再次审视着灰民地图和苏婉提供的简陋草图。“磐石”安全区的标记，就在他们计划绕行的岩群另一侧。现在看来，天启公司的活动区域，似乎有意无意地将“磐石”安全区与外部隔离开来。
是保护，还是监视？抑或是……圈养？
凌风看着洞外彻底沉沦的黑暗，眼神冰冷。天启公司的触角，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更隐秘。这片看似荒芜的死地，实则暗流汹涌。
他们不仅要与天斗，与地斗，更要与这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掌握着可怕力量的“掠食者”斗。
前路，愈发扑朔迷离。
（第二卷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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