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巴南区木洞中学的下午总是带着股挥不去的潮热。2024 年 4 月 17 号，周二，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高二（3）班的教室在三楼东侧，窗外那棵老黄桷树的枝桠己经伸到了窗台边，蝉鸣裹着热风钻进来，混着吊扇 “嗡嗡” 的转动声，把李老师讲解析几何的声音揉得发虚。
陈宇坐在第西组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右手边是同桌王浩 —— 一个总爱上课偷偷摸鱼看 NBA 新闻的男生。他盯着草稿本上画了三次都没画对的抛物线，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小坑。讲台上的李老师突然停下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用重庆话喊：“陈宇！这道题的焦点坐标再算一遍，刚才是不是走神了？”
陈宇猛地站起来，脸一下子热了。王浩在旁边偷偷扯他的衣角，嘴型比着 “（-2，0）”。他含糊地报了答案，李老师皱着眉 “嗯” 了一声，让他坐下：“上课专心点，下个月就要月考了，你上次数学才考了 68 分，再晃荡下去要掉车尾了。”
坐下的时候，陈宇能感觉到周围同学的目光，有点发烫。他不是故意走神的，只是最近总觉得累，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要到一两点才能睡着，白天上课就容易飘。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鞋边沾了点早上从校门口 “张记面馆” 出来时溅的泥水 —— 那家面馆的豌杂面加煎蛋是 8 块钱，他每天早上都去，老板张叔总爱用方言问他 “娃儿，今天要不要多加勺杂酱？”
下课铃响的时候，李老师还在黑板上写最后一个公式，粉笔灰落在他的蓝色衬衫肩上，像层薄雪。“明天把练习册第三页到第五页交上来，” 他合上教案，扫了眼全班，“对了，下周一开始调座位，按上周月考的身高和成绩综合排，今天下午放学前把座位表贴在门口。”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小范围的议论。王浩拍了拍陈宇的胳膊：“完了，我估计要被调到最后一排，你上次考得比我好，说不定能留在中间。” 陈宇笑了笑，没说话。他其实不太在意调不调座，只要不是坐在最后一排靠窗 —— 那里冬天漏风，夏天晒得慌，而且上课容易被老师忽略。
下午放学的时候，夕阳把教室的白墙染成了橘红色。陈宇和王浩挤在门口看座位表，王浩果然被调到了最后一排，而陈宇的名字在第西组第三排，同桌那一栏写着 “李伟”。
“李伟？” 王浩挠了挠头，“就是那个总坐在最后一排，不爱说话的男生？我跟他同班两年，好像没听他说过三句话以上。” 陈宇也有点印象，那个男生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头发有点长，遮住了额头，上课的时候要么趴着，要么盯着窗外，很少参与班里的讨论。
第二天早上，陈宇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到教室。教室里还没几个人，他走到第西组第三排，把书包放在桌肚里，刚要坐下，就看到一个身影从后门走进来 —— 是李伟。他背着一个黑色的旧书包，肩上的带子断了一根，用透明胶带粘着，走到座位旁，没说话，只是把书包放在桌肚里，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整个过程没看陈宇一眼。
陈宇想跟他打个招呼，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 “早”。李伟没回应，只是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翻到昨天学的《滕王阁序》，低着头，手指在书页上慢慢划过，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让大家分组朗读。陈宇看了眼李伟，小声说：“我们一起读吧？” 李伟没抬头，只是点了点头。陈宇开始读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读了两句，发现旁边的李伟没出声，只是嘴唇在动，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几乎听不见。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李伟的眼睛盯着课本，眉头皱着，像是在很用力地读，但就是没声音。
下课的时候，陈宇去走廊上透气。王浩跑过来，靠在栏杆上问他：“跟李伟同桌咋样？是不是特闷？”“还好，” 陈宇望着楼下的操场，初一的学生正在上体育课，叽叽喳喳的声音飘上来，“就是不爱说话。”
“我听说他家里情况不太好，” 王浩压低声音，“好像他表哥前几年在学校出了事，之后他就变得更沉默了。” 陈宇愣了一下，刚想问是什么事，上课铃响了，王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课了，回头再跟你说。”
这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陈宇和李伟几乎没什么交流，除了老师让同桌讨论问题的时候，陈宇会主动说几句，李伟要么点头，要么摇头，最多蹦出一两个字。放学的时候，陈宇收拾书包，看到李伟己经背着那个旧书包走出了教室，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他锁好教室门，走到校门口，张叔的面馆还开着，门口摆着两张小桌子，有两个学生正在吃面。张叔看到他，笑着喊：“陈宇，今天要不要来碗豌杂面？” 陈宇摇了摇头：“不了张叔，我妈今天在家做饭。”
回家的路要穿过一条老巷子，巷子两边是砖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偶尔有住户的窗户开着，飘出炒菜的香味。陈宇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像是有人在盯着他。他回头看了一眼，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只猫从墙头上跳下来，“喵” 了一声，钻进了垃圾桶后面。
他笑了笑，觉得是自己最近没睡好，有点疑神疑鬼。推开家门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炒青菜，油烟机 “嗡嗡” 响着。“回来了？” 妈妈探出头，“洗手吃饭，今天炖了排骨汤。” 陈宇放下书包，走到厨房帮妈妈端碗，心里想着明天的课，完全没意识到，一场从寻常开始的异常，己经悄悄缠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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