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滹沱河水冰冷刺骨。林墨白、李石头和周老西三人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立刻被一股寒意包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将军装和武器高高举过头顶，只穿着单薄的内衣，依靠腰间的绳索相互连接，防止被水流冲散。
河水比看起来要湍急，水下暗流涌动。三人咬紧牙关，奋力向对岸游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对岸鬼子营地的灯火如同鬼火，在黑暗中摇曳，指引着方向，也预示着危险。
林墨白前世作为侦察兵，精通武装泅渡。他控制着呼吸和节奏，一边游动，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对岸的动静。李石头和周老西也是水性极好的老兵，紧紧跟在后面。
河面大约一百多米宽，但在冰冷和紧张的双重作用下，这段距离显得格外漫长。终于，林墨白的手触摸到了对岸潮湿的泥土。他示意身后两人停下，三人潜伏在河边的芦苇丛中，仔细倾听。
除了河水流动的声音，对岸隐约传来鬼子巡逻队的脚步声和偶尔的日语交谈声，距离似乎不远。
林墨白打了个手势，三人迅速穿上半干的军装，检查武器。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难受，但此刻顾不上了。
“按计划，找他们的观察所或者指挥部。”林墨白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石头，你负责远程掩护和狙杀重要目标。老西，你跟紧我。”
李石头点点头，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侧翼的黑暗中，寻找合适的狙击点。林墨白和周老西则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鬼子营地方向摸去。
对岸的鬼子显然认为滹沱河是天堑，夜间戒备并不算特别森严。巡逻队按照固定路线走动，间隔时间较长。林墨白和周老西利用帐篷的阴影、堆放物资的角落以及地面的沟壑，灵巧地避开巡逻队，逐渐深入。
他们的目标是找到可能设置在前沿的炮兵观察所或者级别较高的指挥点。这类目标通常会有天线、电话线，或者有明显的灯火和人员活动。
摸索了大约半个小时，在一处地势稍高、靠近河岸的土坡后面，林墨白发现了一个用帆布半遮掩的工事。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隐约能看到有人在活动，旁边还竖着一根天线。
“可能是个观察所。”林墨白压低声音对周老西说。他仔细观察周围，发现附近有一个机枪阵地，但哨兵似乎正在打盹。
“干不干？”周老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林墨白估算了一下距离和风险。这个观察所位置很好，能够俯瞰整个河面和南岸阵地，对炮兵校正至关重要。如果能端掉它，明天鬼子的炮火准头必然大降。
“干！”林墨白下定决心。他示意周老西准备手榴弹。
两人悄悄靠近到约三十米的距离，躲在一堆空弹药箱后面。林墨白拔出两颗鬼子香瓜手雷，周老西也拿出了两颗。
就在这时，观察所里走出一个鬼子军官，拿着望远镜向河对岸观望。月光下，领章上的军衔隐约可见，是个中尉。
好机会！林墨白心中一动。他改变主意，对周老西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准备投弹掩护，自己则悄悄举起了装有刺刀的三八式步枪。他想抓个活的，或者至少确认击毙军官，造成更大混乱。
然而，意外发生了。周老西在移动位置时，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什么人？！”那个鬼子军官警惕地放下望远镜，手按向了腰间的王八盒子。附近机枪阵地的哨兵也被惊醒，端起了枪。
“暴露了！打！”林墨白当机立断，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步枪瞬间瞄准！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那个鬼子军官胸出一团血花，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踉跄着倒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老西也将两颗手榴弹奋力扔向了观察所和旁边的机枪阵地！
“轰！轰！”
爆炸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围！观察所的帆布被撕碎，里面的设备和人员被炸得七零八落！机枪阵地也被波及，哨兵和机枪一起被掀飞！
“八嘎！敌袭！”
“支那人摸过来了！”
整个鬼子营地瞬间炸锅！叫喊声、哨子声、拉枪栓声响成一片！无数手电光柱胡乱扫射过来！
“撤！”林墨白低吼一声，和周老西一边向黑暗中撤退，一边将剩余的手榴弹向后胡乱扔去，阻滞追兵。
“砰！”又是一声精准的枪响从侧翼传来，一个试图组织追击的鬼子曹长应声倒地。是李石头在掩护他们！
混乱给了林墨白和周老西宝贵的逃生时间。两人凭借着对地形的短暂记忆和夜色的掩护，拼命向河边跑去。子弹嗖嗖地从身边飞过，打在泥土和杂物上噗噗作响。
身后鬼子的叫嚷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跑在前面的周老西身体猛地一震，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他的后背中弹了，鲜血迅速染红了军装。
“老西！”林墨白想去拉他。
“排长……别管我……快走！”周老西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他艰难地掏出最后一颗手榴弹，拉掉了保险销，“帮我……照顾我老娘……”
说完，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追兵的方向滚了过去！
“老西——！”林墨白眼眶欲裂，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咬紧牙关，转身继续狂奔。
“轰！”身后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和鬼子的惨叫声。
林墨白借着爆炸的掩护，冲到了河边，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奋力向对岸游去。对岸阵地上的王秀才和钱小孬看到对岸爆炸和枪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刻见到有人泅渡回来，立刻用火力进行掩护，压制对岸的鬼子。
李石头也在对岸开枪，精准地打掉了几个试图向河里射击的鬼子。
林墨白感觉自己体力快要耗尽，冰冷的河水几乎冻僵了他的西肢，左臂的伤口也再次崩裂，传来剧痛。但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拼命划水。
终于，他感觉脚踩到了南岸的河滩。钱小孬和几个士兵立刻冲下来，将他拖上了岸。
“排长！你没事吧？”钱小孬焦急地问道。
林墨白瘫倒在河滩上，大口喘着粗气，冰冷和疲惫让他几乎说不出话。他看了一眼对岸依旧混乱的鬼子营地，又看了看身边同样浑身湿透、惊魂未定的士兵们，艰难地摇了摇头。
“周老西……牺牲了。”他沙哑地说道。
气氛顿时一沉。
王秀才清点了一下，出去三人，只回来了林墨白一个，李石头还在对岸掩护。
过了一会儿，对岸枪声渐渐停息，李石头也利用黑暗的掩护，悄悄泅渡了回来。
这次夜袭，以牺牲周老西为代价，成功端掉了鬼子一个前沿观察所，击毙一名中尉军官，并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但代价同样惨重。
林墨白被抬回阵地，换下湿透的衣服，伤口重新包扎。他靠在冰冷的土壁上，望着对岸逐渐恢复平静的鬼子营地，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对牺牲战友的沉重哀悼和对明天战事的深深忧虑。
他知道，鬼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天一亮，更加疯狂的报复必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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