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总会悄无声息地触及岸边。
飞行部与客舱部的办公区虽不在一层，但共用着一些核心设施，比如位于三楼的咖啡吧。这里是机组人员航前提神、航后放松的小聚点，也是信息交汇的场所。
莫如故很少涉足这里，他通常在自己的办公室用浓缩咖啡机解决需求。但今天，一台机器临时故障，维修需要时间，而一个冗长的模拟机讲评会议刚刚结束，他急需咖啡因来驱散疲惫和维持专注。
他走进咖啡吧，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却驱不散他周身自带的清冷气场。几个正在说笑的乘务员看到他，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投来敬畏又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
他径首走向柜台，点了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等待的间隙，他无意中听到旁边休息区传来的低语。声音不大，但“顾北辰”、“乔乘务长”这几个词，像拥有特殊的频率，精准地穿透背景噪音，钻进他的耳朵。
“……真的，我看顾副驾驶是认真的，每次看如初姐的眼神都不一样。”
“郎才女貌，其实挺配的。而且顾机长家里条件也好，脾气又好……”
“就是不知道如初姐怎么想，感觉她对谁都挺好的，看不出来特别……”
莫如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片冰封的湖面。他从咖啡师手中接过纸杯，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他微微蹙眉，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转瞬即逝。他转身，目不斜视地走向门口，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在他走出咖啡吧，步入相对安静的走廊时，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瞬。他想起那次珠江夜游后，在码头遇见顾北辰和乔如初站在一起的情景；想起在公司里，顾北辰总是能很自然地与乔如初交谈，那种熟稔的氛围，是他和乔如初之间从未有过的。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完全忽略的异样感，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口某个他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位置。他下意识地排斥这种情绪，将其归因于对团队成员关系过于密切可能影响飞行安全的职业性审慎。
他需要的是绝对专业、可靠的搭档，而不是任何可能引入不确定因素的私人关系。他这样告诉自己。
与此同时，乔如初在客舱部的准备室里，也经历着类似的困扰。她正在检查下一次航班的协作单，苏小妍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师父，我刚刚听说……好像有人看到林乘务员（林星悦）前几天，在机长办公室外面等莫机长，等了好久呢。”
乔如初翻阅纸张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小妍观察着她的脸色，继续道：“大家都说林星悦追莫机长追得可紧了。不过莫机长好像……没什么反应。”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其实我觉得，莫机长那种冰山性格，跟林星悦那种热情似火的，可能也不太合适。”
乔如初终于抬起头，看向苏小妍，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小妍，工作时间，不要议论同事的私事，尤其是机长。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最重要。”
苏小妍吐了吐舌头，连忙应道：“知道啦师父，我就是……就是随口一说。”她看出乔如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乖巧地跑去整理自己的飞行箱。
乔如初重新将目光投向协作单，上面的字迹却似乎有些模糊。林星悦对莫如故的追求，她并非毫无察觉。那个漂亮、自信、带着点咄咄逼人气息的女孩，每次看向莫如故的眼神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
她应该为莫如故感到高兴，不是吗？如果他能够开始新的感情，找到一个像林星悦那样阳光活泼的女孩，或许能渐渐抚平过去的创伤。这才是他应该拥有的、没有阴影的人生。
这个想法合乎逻辑，充满了“为他好”的善意。但为什么，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会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小的涩意？
她用力闭了闭眼，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强行压下。她是造成他不幸的根源之一，有什么资格去在意这些？她唯一该做的，就是保持距离，不打扰，不成为他新生活中的任何困扰。
然而，谣言的风不会因为个人的意愿而停歇。它们在不经意间，己经悄然改变了某些氛围。当莫如故和乔如初的名字，以各种方式与顾北辰、林星悦联系在一起时，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弦，被无形地拨动了，发出只有他们自己能感知的、微妙的震颤。
这些涟漪，正在悄然汇聚，等待着某个契机，或许会演变成推动命运转向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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