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台风“海燕”展现出它最狰狞的一面。狂风呼啸着掠过高楼，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尖啸，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仿佛要将这小小的庇护所彻底摧毁。酒店的房间隔音良好，但仍能感受到那来自大自然的、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
乔如初在浅眠中再次被惊醒，心脏因噩梦而狂跳不止。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巷口，刺眼的车灯，刺耳的刹车声，还有那个缓缓倒下的身影……她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柔和的灯光驱散了些许恐惧，却无法平息内心的不安。
这种天气，对莫如故来说，无疑是酷刑。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白天他冷静操纵飞机的模样与此刻可能存在的脆弱形成鲜明对比，让她的心紧紧揪着。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沉闷的撞击声从隔壁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又隐约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
乔如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莫如故！他出事了？
担忧压倒了一切理智和顾虑。她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也顾不上换下睡衣，只随意抓了件外套披上，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昏暗。她毫不犹豫地走到1208房门口，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门板。里面似乎有压抑的喘息声，还有细微的、像是玻璃杯碰倒的声响。
不能再等了！
“莫机长？莫机长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 乔如初抬手，用力敲响了房门，声音因紧张而带着一丝颤抖。
门内一阵窸窣声，然后是短暂的沉默。就在乔如初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回应，或者刚才只是自己听错了，准备呼叫酒店前台时，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莫如故出现在门后。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几缕黑发被汗湿，凌乱地贴在额前。他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领口敞开，呼吸略显急促。那双平日里冷静甚至冰冷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未散尽的惊悸和一丝罕见的、毫无防备的脆弱。他扶着门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乔乘务长？”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明显的困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他的门口。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显然还未完全从噩梦或PTSD的发作中清醒过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乔如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痛蔓延至西肢百骸。她强忍着上前扶住他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掩不住那份真切的关切：“我……我听到你房间有声音，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还好吗？”
莫如故晃了晃头，试图驱散脑中的晕眩和那片血色残影。剧烈的头痛让他眉头紧锁。他看清了门口的人是乔如初，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女人，但此刻，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的一丝狂躁。
“我……没事。” 他试图维持平日的镇定，但虚弱的语气和糟糕的状态出卖了他。他侧开身，让出空间，“只是……有点头痛。”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但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疲惫让他无力拒绝这份深夜的关怀，或者说，潜意识里，他并不想拒绝。
乔如初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进了房间。一如初见，再如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一如初见，再如故最新章节随便看！房间只开了门口廊灯，光线昏暗。她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倒了，水渍漫延开来，旁边散落着那个熟悉的白色小药瓶。显然，他刚才试图吃药，却因为状态不佳而失手打翻了水杯。
她的目光扫过他苍白汗湿的脸，心头的酸涩几乎要溢出眼眶。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轻声说：“你先坐下，我帮你倒杯水。”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又找到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水。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做过无数次。然后她走到床边，将水杯递给他，目光落在那个药瓶上：“要吃这个吗？”
莫如故靠在床头，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乔如初拿起药瓶，看了看说明，倒出两片药，放在掌心，递到他面前。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尽量不触碰到他的皮肤。
莫如故睁开眼，看着她摊开的掌心，那两片白色的小药片，和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他沉默地接过药片，就着水吞了下去。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似乎连剧烈的头痛也缓解了些许。
“谢谢。” 他低声道，声音依旧沙哑。
“不客气。” 乔如初收回手，握紧，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无意间擦过的、微凉的触感。她站在床边，有些无措。她应该离开了，毕竟深更半夜，待在男机长的房间实在不妥。但看着他依旧没有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她的脚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移动。
“你……经常这样吗？”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莫如故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风雨的咆哮和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天气不好的时候……会比较容易。”
他没有详说，但乔如初己经明白。这源于十年前那个同样风雨交加的夜晚，那场改变了一切的事故。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句压在心底十年的话：“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但她不能。她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句话连同翻涌的泪意一起咽了回去。现在不是时候，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候，她不能用自己的愧疚来增加他的负担。
她默默地拿起纸巾，擦拭着床头柜上的水渍，将倒下的水杯放好，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他。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与外界的狂风暴雨形成鲜明对比。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伤痛气息的亲密感，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悄然滋生。
莫如故靠在床头，感受着药物慢慢起效带来的困意，以及身边女人安静的存在所带来的、奇异的安抚感。他第一次觉得，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不是独自一人对抗那些可怕的记忆，似乎……也不错。
乔如初收拾好一切，看着他似乎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知道药物开始起作用了。她轻声说：“莫机长，你好好休息。如果……如果不舒服，可以打电话给前台，或者……叫我们。”
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时，身后传来莫如故低沉而模糊的声音，像是在梦呓，又像是清醒的询问：
“乔如初……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乔如初的背脊瞬间僵首，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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