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如初……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乔如初的耳边炸开,瞬间盖过了窗外所有的风雨声。她的手指僵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血液仿佛逆流,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带着未散尽的脆弱和清晰的探究。
他问出来了。这个她期盼又恐惧的问题,终于在这个最不设防的深夜,被他以这样一种近乎梦呓的方式问出。
时间似乎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乔如初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承认?就在此刻,将这个压抑了十年的秘密和盘托出?告诉他,我就是那个女孩,那个让你失去父亲、让你的世界崩塌的女孩?然后看着他眼中的困惑变成震惊,再变成她无法承受的怨恨?
不,她不能。尤其是在他刚刚经历PTSD发作,如此脆弱的时候。那无异于在他的伤口上再狠狠捅上一刀。她的愧疚是她的枷锁,不应成为他新一轮痛苦的源头。
可是,否认吗?对着这双刚刚流露出一丝依赖和迷茫的眼睛,再次撒谎?将这好不容易出现的、可能通向真相的裂缝亲手封上?
短短的几秒钟,她的脑海中己掠过万千思绪。最终,长久以来根植于心的“不配”感和保护他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不能冒失去这短暂“靠近”的风险,哪怕这靠近是建立在沙砾般的遗忘之上。
她极力控制着声带的颤抖,缓缓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看似平静甚至带点困惑的微笑:“莫机长,你是不是做噩梦还没完全清醒?我们是同事,当然见过,在公司的各种会议和航班准备会上。”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自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字都像玻璃碎片一样划过喉咙。
莫如故靠在床头,药物的效力正在逐渐发挥作用,让他的思维有些迟缓,但并没有完全糊涂。乔如初那个瞬间的僵硬和迟疑,并没有逃过他飞行员的敏锐观察力。她的回答太快,太标准,像演练过无数次,反而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不是那种同事之间的见过。他指的是更早以前,在更深的记忆层面。那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下意识的靠近和抗拒,绝不仅仅是共事几个月能解释的。
但他太累了,头痛依旧隐隐作祟,精神上的疲惫更是如潮水般涌来。他没有力气,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深究、去逼问。或许,真的只是噩梦带来的错觉吧。他将心底那点疑虑强行压下,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沉而疲惫:“可能吧……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这句“抱歉”,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乔如初的心上。该说抱歉的人,明明是她。
看着他闭上眼后依旧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乔如初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胸口。她最终只是轻声说:“你好好休息,如果……如果还需要帮忙,随时可以叫我。” 她知道这后半句近乎逾越,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一次,莫如故没有回应,似乎己经陷入了药力带来的昏睡之中。
乔如初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此刻他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刻在心里。然后,她轻轻地、几乎无声地打开了房门,闪身出去,再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隔绝了那个充满复杂气息的空间。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乔如初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抬手用力捂住嘴,不让呜咽声溢出。她刚刚,亲手推开了一次可能靠近真相、靠近他的机会。为了不失去,她选择了继续维持这摇摇欲坠的假象。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门内,莫如故在乔如初离开后,却又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立刻睡着。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和她带来的、短暂的安抚气息。他抬起手,看着腕上那块老式飞行员表,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乔如初……”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广州人,和他一样。十年空白记忆。顾北辰的讳莫如深。她看他时那复杂的眼神。还有刚才那个明显不自然的否认……
太多的疑点,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他混沌的脑海中漂浮。他之前刻意忽略,但今夜之后,这些碎片似乎开始有了聚合的趋势。那个模糊的少女身影,似乎渐渐有了一个隐约的轮廓,虽然依旧看不清面容,但那种感觉,那种在危难时刻想要保护某种重要东西的感觉,与今晚乔如初出现在他门口时带给他的感觉,奇异的重合了。
他需要答案。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牵引。或许,他应该做点什么,来打破这层面纱。是从顾北辰那里旁敲侧击,还是……首接去面对乔如初?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一丝……恐惧。恐惧面对那个可能颠覆他十年来自我建构的世界的真相。
窗外,台风“海燕”的势头似乎在慢慢减弱,雨声不再那么狂暴,但依旧绵密不绝。而莫如故内心的风暴,却因为今夜这场意外的交集和那个未被解答的问题,才刚刚开始酝酿。
这一夜,隔着一堵墙,两个人都彻夜未眠。一个在愧疚和克制的泪水中煎熬,一个在疑惑和追寻的迷雾中探索。那道被无意间叩开的门缝,并没有完全关上,反而透进了一丝微光,照亮了彼此内心更深处的幽暗角落,也预示着,某种平衡,即将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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