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Z3057航班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舷窗外是绵延无尽的云海，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与来时台风压境的阴沉压抑截然不同，返程的天气好得近乎奢侈。
驾驶舱内，氛围却并非完全的放松。莫如故坐在左座，例行检查着各项数据，姿态一如既往的严谨。顾北辰在一旁进行着标准通话程序，语气轻松，但偶尔瞥向莫如故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高雄这几日，老莫的变化，他看在眼里，特别是对乔如初那种微妙的态度转变，让他这个多年老友都感到意外和好奇。
“广州区域，南宸3057，高度10100米，一切正常。”顾北辰完成通话，调整了一下座椅。
“嗯。”莫如故应了一声，目光掠过气象雷达屏幕，一片洁净的绿色，预示着平稳的航程。他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思绪有些飘远。
回程的航班，乘客不多，客舱显得比往常安静。乔如初带着乘务组进行完一轮服务后，便在服务间做些整理工作。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事务上，检查应急设备，清点餐食备份，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驾驶舱的方向。
他此刻在想什么？经过高雄这几日，回到熟悉的飞行环境，他是否己将那些波动的情绪重新封存？那碗汤，那些细微的体贴，是否只是特殊环境下的偶然？
“如初姐，”苏小妍走进服务间，小声说，“那位靠窗的老先生好像有点不舒服，脸色发白，我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说只是有点闷。”
乔如初立刻收敛心神，恢复了乘务长的专业：“我过去看看。”她端起一杯温水和一条湿毛巾，走向乘客座位。是位年纪较大的旅客，确实脸色不佳，呼吸略显急促。乔如初蹲下身，用粤语温和地询问：“阿伯，你觉得点啊？系唔系心口闷？需唔需要吸氧？”（伯伯，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胸口闷？需不需要吸氧？）
她的声音柔和，带着天然的安抚力量。老人摆摆手，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国语说：“没事，小姑娘，老毛病了，有点颠就心慌，现在平稳好多了。”
乔如初仔细看了看他的状态，确认没有紧急情况，便将水递给他，轻声叮嘱：“好的，您先喝点水。我们的航班很平稳，很快就会到达广州。如果您有任何不舒服，随时按呼唤铃，我们就在您身边。”
老人感激地点点头。
处理好乘客的小状况，乔如初回到服务间。这一打岔，反而让她纷乱的心绪暂时平静下来。无论她和莫如故之间有什么样的纠葛，在万米高空，确保每一位乘客的安全和舒适，是她作为乘务长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份责任感，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她重新找到了支点。
飞行过半，飞机开始缓慢下降高度，准备进入进近阶段。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广播响起，提醒乘客调首座椅靠背，收起小桌板。
就在这时，飞机突然遭遇了一阵较为强烈的晴空颠簸。机身猛地上下起伏了几下，客舱内响起几声低呼，头顶的“系好安全带”指示灯迅速亮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我们的飞机正在下降，遇到不稳定气流，可能会有持续颠簸。请您务必在座位上坐好，作者“乔如初”推荐阅读《一如初见，再如故》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系紧安全带。洗手间暂停使用。谢谢配合。”乔如初冷静的广播声及时响起。
驾驶舱内，莫如故沉稳地握紧操纵杆，修正着飞机的姿态。颠簸并不严重，属于常见情况，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不是因为气流，而是因为在颠簸发生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雷达屏幕边缘，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回波一闪而过。是前机尾流？还是仪器误差？这种微小的不确定性，对于追求绝对安全的他来说，足以引起警觉。
“北辰，注意监控速度和高度的微小波动。”莫如故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顾北辰听出了其中的一丝凝重。
“明白。”顾北辰立刻收敛了轻松的表情，专注地盯着仪表。
客舱里，颠簸己经平息。乔如初和组员们正在巡视客舱，确认每位乘客都系好了安全带。当她走到客舱中部时，飞机又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旁的座椅靠背，稳住身形。
几乎是同一时刻，驾驶舱的门锁轻响，莫如故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是机长在遇到颠簸后，例行巡视客舱，安抚乘客情绪的标准程序。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客舱，最后落在了正扶着座椅、微微低着头的乔如初身上。他步伐稳健地穿过过道，来到她身边。
“有没有乘客受伤或需要帮助？”他公事公办地问道，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附近的乘客听到，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乔如初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是纯粹的职业性的审视，仿佛高雄那些微妙的瞬间从未发生过。这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没有，莫机长。大家都很好，只是轻微颠簸。”她清晰地汇报，同样专业。
“很好。”莫如故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确认她是否真的无恙。然后，他转向周围的乘客，用沉稳的语气说：“各位旅客请放心，只是正常的气流，我们的飞机非常安全。请大家保持安全带系好。”
他的出现和简短的话语，有效地安抚了客舱内些许紧张的气氛。完成巡视，莫如故对乔如初微微颔首，便转身返回驾驶舱。整个过程，专业、冷静、无可挑剔。
但就在他转身，与乔如初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乔如初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被引擎背景音淹没的叹息。又或者，只是她的错觉？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驾驶舱门后，门锁再次轻响。客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有引擎的轰鸣低沉而持续。
刚才那一刻，他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仿佛回到了故事最初的原点。但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和他转身前那一瞬过于专注的凝视，又像一根细微的丝线，悄然连接着过去几天里发生的所有不寻常。
归途平稳，但维系在两人之间的那根弦，却被无形地拨动了。它不再紧绷欲裂，也不再松弛无声，而是发出一种低回的、只有彼此才能感知的微音，在万米高空的静谧中，幽幽回荡。
航程即将结束，广州的地平线己在天际隐约可见。而降落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回归日常的轨迹，还是另一场无法预料的内心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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