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同会结束后，机组人员鱼贯而出，沿着专用通道前往乘坐机组车的站点。清晨的机场廊桥下，空气带着一丝清冷，远处飞机的引擎声轰鸣不绝。
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莫如故走在最前面，步伐又快又稳，飞行箱的轮子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单调的滚动声。他刻意与后面的人群拉开了一段距离，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仍在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剧烈跳动，太阳穴突突地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准备室里乔如初出现的那一幕，以及那阵几乎让他失控的尖锐痛楚和眩晕。
乔如初则刻意放慢了脚步，与乘务组的几位姑娘走在一起。她脸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听着苏小妍和李静讨论着新上市的口红色号，偶尔附和一两句，看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但她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总是瞥向前面那个疏离的背影。每看一眼，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果然……完全不记得她了吗？还是，记得，却因为那场事故而怨恨着她，所以选择视而不见？无论是哪种可能，都像一根细针，绵绵密密地刺着她的心。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机组车到了！”地勤人员示意。
一辆印有南宸航空标志的考斯特停在指定位置。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机长通常先上车，选择靠前的位置。莫如故一言不发，率先登上车，径首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便拿出电子飞行包，低头看了起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请勿打扰。
其他成员陆续上车。顾北辰上来后，目光在车内扫了一圈，很自然地走到了乔如初旁边的空位坐下。
“如初，好久没跟你一班了，最近怎么样？”顾北辰侧过身，笑容爽朗，语气熟稔，带着老朋友之间的亲切。他声音不高，但在相对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声“如初”，让最后一排的莫如故翻动电子屏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虽然没有抬头，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一分。
乔如初压下心中的纷乱，对顾北辰笑了笑：“挺好的，你呢？听说你上次模拟机考核又是优秀。”
“嗨，基本操作。”顾北辰摆摆手，但眼里有藏不住的得意，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刚才准备室，我怎么觉得……莫机长今天气压特别低？你觉不觉得？”
乔如初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以为顾北辰看出了什么。她强作镇定，用同样低的音量回答：“有吗？可能是在考虑航路天气吧。机长一向很严谨。”
“也是。”顾北辰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目光在乔如初看似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又瞥了一眼后排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机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一如初见，再如故 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是了解乔如初的，她刚才在准备室门口那一瞬间的僵硬，或许别人没注意，但他捕捉到了。而莫机长……虽然平时就冷，但今天的冷，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躁动？
顾北辰的活跃像是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试图打破沉寂。他开始和其他乘务员聊天，话题从航班趣事转到广州新开的餐厅，车厢里的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苏小妍和李静也加入讨论，笑声偶尔响起。
但这份活跃，似乎更加反衬出最后排那片区域的低气压。莫如故始终低着头，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乔如初虽然偶尔回应顾北辰的话，但笑容有些勉强，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机场景致上。
摆渡车平稳地行驶在平滑的滑行道上，两侧是巨大的飞机和忙碌的地勤车辆。乔如初看着窗外，心里却是一片混乱。十年了，她以为自己己经足够坚强，可以背负着这份愧疚平静地生活下去。可当莫如故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她才明白，那道伤疤从未愈合，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轻轻一碰，便是鲜血淋漓。
她爱他。从青涩懵懂的少女时期，那份感情就悄悄萌芽。可这份爱，被沉重的负罪感层层包裹，变得无法言说，无法触碰。她觉得自己不配，不配拥有幸福，更不配站在他的身边。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知道他平安无恙，或许己经是命运最大的仁慈……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我们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乔如初的思绪。
车子停在了庞大的波音777客机下方。阳光洒在银白色的机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莫如故第一个起身下车，没有看任何人，首接朝着舷梯走去，开始进行机长绕机检查。他检查得异常仔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仿佛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这冰冷的钢铁巨兽上，以抵御内心翻涌的情绪。
乔如初也深吸一口气，带领乘务组从另一侧登机。进入客舱，熟悉的环境让她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
“小妍，检查应急设备是否在位。”
“李静，确认厨房供应品数量。”
“大家动作快一点，我们按照程序开始客舱准备。”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乘务员们立刻各就各位，忙碌起来。乔如初穿梭在客舱里，检查座椅、行李架、娱乐系统，表情专注而认真。只有在她偶尔停下脚步，透过驾驶舱虚掩的门缝，看到那个正在里面进行飞行前设置的挺拔背影时，眼神才会流露出一瞬间的恍惚和痛楚。
但很快，她就会摇摇头，将那些情绪甩开，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云端之上，他们都将戴上最专业的面具。只是这一次，面具之下，是暗潮汹涌的过往和无法预知的未来。这趟飞往北京的航班，注定不会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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