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小小的纸条，在烛火下微微颤动，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针，刺痛着长孙瑾的眼睛。
杜承彦紧张地观察着妻子的脸色，他预想中的震惊、愤怒、甚至悲伤都没有出现。长孙瑾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纸条，许久，才缓缓地抬起头，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很急。”长孙瑾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瑾儿，我……”杜承彦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既愤怒于武氏的野心，又心疼妻子此刻还要面对这些纷扰。
长孙瑾却将那张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瞬间卷曲、变黑，化为灰烬。“急，就说明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是在试探，也是在逼宫。”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承彦，你回信告诉她，国丧期间，人心浮动，新政初行，陛下无暇他顾。待一切尘埃落定，自会给她一个名分。”
“这……这不是拖延吗？”杜承彦有些担忧。
“不，这是策略。”长孙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我们拖得越久，她就越焦躁。她越焦躁，就越容易出错。而且，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她转过身，看着丈夫，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承彦，别让这些事，扰了我们的家。我……感觉，快了。”
杜承彦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妻子那略显苍白的脸和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期待瞬间冲散了所有的阴霾。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好，都听你的。”他在她耳边低语，“天大的事，都等我们的孩子平安降生再说。”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最关键的时刻，添上一笔戏剧性的色彩。
就在七日后，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长安城电闪雷鸣，大雨如注。长孙府内，一声压抑的痛呼，划破了雨夜的宁静。
“夫人要生了！快！快去请稳婆！”
杜承彦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卧房时，只看到丫鬟仆妇们慌乱的身影，和从门缝里传来的、妻子痛苦的呻吟。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立在庭院的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
他害怕。他怕极了。他忘不了上一次那刺目的血色，忘不了妻子死寂的眼神。那场噩梦，如同附骨之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承彦！进来！”长孙无忌的声音从卧房内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杜承彦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冲进房内。只见长孙瑾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她的头发，紧紧抓着床单，指节都己发白。长孙无忌和柳氏守在床边，脸上满是焦急。
“舅舅！”杜承彦的声音都在发抖。
“男人家出去！在这里添什么乱！”柳氏将他往外推。
“不！我不走！”杜承彦死死地抓住门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妻子，“我要陪着她！”
长孙瑾在剧痛的间隙，看到了丈夫那双布满血丝、写满恐惧的眼睛。她用尽全身力气，对他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别……别怕……我没事……”
这一句话，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杜承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慌，他是她的依靠。
时间，在风雨声和痛苦的呻吟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杜承彦就那样站在门外，像一尊雕塑，听着里面每一次传来的痛呼，他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声响亮清脆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穿透了风雨，穿透了屋门，狠狠地撞进了他的耳中！
“生了！生了！恭喜杜尚书，恭喜夫人！是位公子！”
稳婆欣喜若狂的声音，让杜承彦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他扶着门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房门打开，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化学博士的女相之路》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柳氏抱着一个襁褓，满脸笑容地走了出来：“承彦，快看，是你的儿子！”
杜承彦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襁褓中的小脸。孩子闭着眼睛，小嘴还在吧嗒着，那么小，那么柔软，却又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他走进房内，长孙瑾己经昏睡了过去，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母性的柔和。杜承彦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瑾儿，我们有儿子了。我们有家了。”
三日后，孩子洗三。长孙瑾己经能下床，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好了很多。杜承彦抱着孩子，两人并肩坐在床沿，看着这个小小的生命。
“给他取个名字吧。”长孙瑾轻声说。
杜承彦想了想，道：“我希望他像你一样聪慧，又像我一样沉稳，不如叫‘杜睿’？”
长孙瑾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孩子的眉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有怀念，有感恩，也有沉甸甸的责任。
“叫他‘念唐’吧。”她轻声说，“杜念唐。纪念我们身处的这个伟大的朝代，也……也思念那位将我们托付到一起的先帝。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也没有这个孩子。”
杜承彦看着妻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太多。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就叫念唐。我们的儿子，杜念唐。”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内侍高亢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李治竟然亲自来了！
他身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没有带过多的仪仗，只带着几名贴身太监和一队禁军，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
“舅舅！杜卿！长孙卿！”李治大步走进房内，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笑得合不拢嘴，“朕听说念唐小世子诞生，特地赶来瞧瞧！这可是我大唐的祥瑞啊！”
他身后的太监，立刻将一份份厚礼呈了上来。黄金百两，锦缎千匹，还有一支由东海明珠制成的精美摇篮，甚至还有一块刻着“长命百岁”的皇家玉佩。
“陛下，这太贵重了！”杜承彦连忙推辞。
“不贵重！一点都不贵重！”李治摆了摆手，亲自从杜承彦手中接过孩子，动作虽有些生疏，却充满了喜爱，“念唐是朕看着出生的，是朕的侄儿。这些，是朕做伯父的一点心意。长孙卿为我大唐鞠躬尽瘁，朕无以为报，只能在这些地方，略尽心意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这不仅仅是赏赐，更是一种表态，一种将杜家与长孙家彻底绑定为皇室最坚实盟友的政治宣言。
长孙瑾躺在床上，对李治盈盈一拜：“臣妾，谢陛下隆恩。”
李治抱着孩子，看着床上的长孙瑾，又看了看一旁的杜承彦和长孙无忌，心中感慨万千。有这三位顾命大臣，有这个象征着新生的孩子，他觉得自己，仿佛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是夜，长孙府灯火通明，喜庆祥和。
杜承彦抱着己经熟睡的儿子，坐在床边，看着妻子。长孙瑾的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但她的目光，却飘向了窗外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夜空。
“承彦，”她轻声说，“今天，陛下来了，百官道贺，杜家和长孙家，前所未有地紧密。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赢了。”杜承彦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但是，”长孙瑾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就在我们为念唐的诞生而欢喜的时候，感业寺里的那个人，一定也在等着。她等的，是她的‘昭仪’之位。而我们，也该给她一个答复了。”
她转过头，看着丈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承彦，是时候了。让她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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