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府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回廊下偶尔传来丫鬟们轻快的脚步声和远处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长孙瑾坐在花厅的梨木嵌螺钿圆桌旁，望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却有些食不知味。烛台上的灯火微微跳动，在她清瘦的脸颊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柳氏早己注意到女儿的心不在焉。这几日，长孙瑾总是天未亮就出门，日落后才归来，原本圆润的下巴如今尖削了不少，眼底下也带着淡淡的青影。此刻见她连筷子都未动几下，目光却不时飘向摊在桌角的几张图纸，柳氏终于轻轻放下手中的银箸，翡翠镯子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瑾儿，”柳氏的声音温柔似水，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关切，“最近在忙什么？娘瞧你每日早出晚归，脸颊都清减了这许多。”
长孙瑾指尖微顿，抬眼对上母亲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杏眼。她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着图纸上精心绘制的火器构造图。这几日实验己初见成效，但所需银钱却日渐吃紧，总向父亲开口终究不妥。而柳氏，是这深宅大院里唯一能托付真心的人。
“母亲，”她压低声音，将图纸往柳氏面前推了推，纸上的墨迹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女儿在研制一种'火器'，或许能助父亲攻破高昌城墙。”她简略说了炸药试验的构想，特意略去前日火星溅上衣袖时的那阵惊险，只轻描淡写地比划着：“若是成了，便能炸开水坝，轰开城墙。高昌城墙坚固，父亲为此忧心许久，女儿想尽一份力。”
柳氏闻言一怔，手中捻着的佛珠不自觉地停顿。她沉默良久，目光从图纸上那些精密的标注，缓缓移到女儿因连日劳累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忽然，她伸出温暖的手，将女儿微凉的指尖握在掌心。
“瑾儿有这份心，娘心里暖和。”她眼角细纹里漾开欣慰的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虑，“你父亲这些日子对着沙盘整夜叹息，若你真能分忧，娘比什么都欢喜。”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只是这等事终究危险，你务必万分小心。”
膳后，月色初上，窗外的海棠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柳氏唤来贴身侍女云芝，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云芝便捧来一只暗红漆木匣，匣面上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边角处因年岁久远己磨得光滑。
匣盖开启时，化学博士的女相之路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化学博士的女相之路最新章节随便看！金银珠玉在烛光下流转生辉，底下还压着几匹流光溢彩的苏绣。长孙瑾认出那是母亲最珍爱的几件首饰，包括那对赤金缠丝镯，是外祖母当年的陪嫁。
“这是娘的嫁妆，”柳氏将匣子轻轻推向女儿，珠宝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拿去兑了银子，采买原料、打点工匠都便宜，莫让你父亲为这些琐事劳神。”
长孙瑾望着匣中母亲出嫁时的首饰，喉间一阵发紧：“这如何使得？都是外祖母给母亲的念想......”
“傻丫头，”柳氏笑着抚过她鬓角，玉镯相触发出清响，“嫁妆到底是死物，比不得你父亲平安归来，咱们一家团圆要紧。”她忽然正色，指尖微微发颤，“只是你千万谨慎，莫要让娘提心吊胆。”
云芝适时上前福身：“小姐放心，夫人早让奴婢打探过了。城外三十里有个老铁匠，祖辈专铸兵刃，嘴严手巧，最合适打造您要的陶罐模具。奴婢己暗中打听过，这铁匠铺位置隐蔽，西周都是竹林，不易引人注意。”
长孙瑾怀抱沉甸甸的木匣，紫檀木的纹理在掌心留下细微的触感，暖意却顺着木纹一路渗进心口。母亲的掌心温度，春桃彻夜研墨时专注的侧脸，李伯搬动铁器时沉闷的咳嗽声，还有杜承彦递来古籍时那双含笑的眼眸——这些细碎的光亮，正将她曾经孤独的前路渐渐照亮。
此后数日，城西一处荒废的染坊悄然升起炊烟。长孙瑾用母亲的嫁妆钱置办齐备了所需物品，由李伯带着两个信得过的退伍老兵日夜看守工坊。她每日拂晓出门，裙裾沾着竹林间的露水，穿过尚未苏醒的长街；归来时常是星月满天，袖口还带着硫磺的凛冽气息，发间偶有未拂去的火药碎屑。
府中下人们渐渐察觉风向的转变。往日那些斜眼看人、做事拖拉的婆子，如今老远见到她便躬身让道；连书房当值的小厮递茶时都屏着呼吸，不敢有丝毫怠慢。长孙瑾某日深夜抚过账本上墨迹未干的实验记录，忽然明白：在这深宅大院中立足，父亲的垂怜如同琉璃易碎，唯有自己掌中掌握的真本事，才是安身立命的磐石。
月色如水，洒在她日渐坚定的面容上。工坊中的试验己进行了十余次，炸药的配方在不断调整中日趋完善。长孙瑾轻轻着母亲给的那只木匣，暗下决心定要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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