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东宫庭院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灿烂。姜妙言踩着落叶往书房走，心情却不像这天气般明朗。
连着几日的礼仪课让她精疲力尽，现在又要去面对那些永远也写不完的字帖。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些。
书房里，萧辞己经在了。他今日穿了身墨色常服，衬得面色更加肃穆。见姜妙言进来，他只抬眼看了看，便又低下头去。
姜妙言乖乖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刚要研墨，却发现案上多了一卷厚厚的纸笺。
“这是……”她疑惑地展开。
纸笺上用工整的小楷列着一张清单，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从晨起的《女则》诵读，到午后的琴棋书画，再到晚间的礼仪温习，每一刻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即日起，按此表修习。”萧辞的声音平淡无波，“每旬考核一次，若有不及格者，加倍补课。”
姜妙言看着那张清单，眼睛越睁越大。这哪是学习计划，分明是催命符！
“殿下，”她声音发颤，“这……这也太多了吧？”
萧辞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多吗？宫中公主皆是如此修习。”
“可我不是公主啊……”姜妙言小声嘟囔。
“既入东宫，便该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萧辞的语气不容置疑，“开始吧。”
姜妙言苦着脸坐下，对着那张清单发愁。光是晨课就要诵读《女则》《女训》各十页，还要默写重点段落。这还只是开胃小菜，后面的琴棋书画更是要命——她连古琴有几根弦都记不清。
一整天，她都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写字时走神，读书时打哈欠，连最爱的点心都提不起兴致。
晚棠来接她时，看见的就是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郡主这是怎么了？”晚棠关切地问。
姜妙言把那张清单塞给她，有气无力地说：“你自己看吧。”
晚棠展开清单，细细看了一遍，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确实严苛了些。”
回到清晖殿，姜妙言首接瘫在软榻上，连元宝来蹭她的手都没力气回应。
“晚棠，”她哀嚎，“我觉得我活不到考核那天了。”
晚棠坐在榻边，又仔细看了看那张清单，忽然笑了：“郡主别急，奴婢有办法。”
她取来纸笔，照着清单的内容，重新列了一张：
“早起读《女则》——就当听故事，看看古人都怎么过日子。
练字一个时辰——正好练练手腕，以后偷点心更稳当。
学琴——听说弹琴能招蝴蝶，郡主不是最喜欢蝴蝶吗？
下棋——赢了有奖励，输了……就当让着对方。
画画——把豆豆和元宝画下来，多有意思。
礼仪课——学好了，以后偷溜出宫更不容易被发现。”
姜妙言凑过来看，越看眼睛越亮。被晚棠这么一“翻译”，那些枯燥的功课突然变得有趣起来。
“还有这个，”晚棠指着“晚膳礼仪”一项，“郡主不是总嫌殿下用膳太严肃吗？学好这个，以后就能教殿下怎么吃饭更香了。”
姜妙言噗嗤笑出声来，心情顿时好了大半。
“晚棠，你真是太聪明了！”她抱着晚棠的胳膊摇晃，“这样一看，好像也没那么难嘛。”
晚棠笑着收起清单：“其实殿下也是为郡主好。只是他那个性子，什么好意说出来都像命令。”
这话让姜妙言愣了愣。她想起太子批阅奏折时专注的侧影，想起他熬夜时微蹙的眉头，想起他虽然总是冷着脸，却从未真正重罚过她。
也许，这份清单真的是为她好？
第二日，姜妙言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她按照清单上的安排，先诵读《女则》。这次她没把它当成任务，而是真的去读里面的内容——原来古代的贤妇也不是一味顺从，也有自己的智慧和坚持。
练字时，她想着晚棠说的“偷点心更稳当”，居然真的静下心来，一笔一画写得格外认真。
等到学琴的时辰，教习女官都己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位郡主在音律上的天赋，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没想到今日的姜妙言格外专注。虽然依旧弹得磕磕绊绊，但至少没有像上次那样，把《梅花三弄》弹成了《杀鸡进行曲》。
“郡主今日进步很大。”女官难得地夸了一句。
姜妙言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在研究怎么用琴声招蝴蝶呢！”
女官：“……”
晚膳时分，姜妙言照例去书房陪太子用膳。今日她特意注意了自己的举止，执箸的动作标准了许多，咀嚼时也不再发出声音。
萧辞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用完膳，姜妙言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告退，而是认真地问：“殿下，我今日的功课都完成了，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加点奖励？”
萧辞挑眉：“什么奖励？”
“就……一块杏仁酥？”她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练字特别认真，女官都夸我了。”
萧辞看着她那副期待的模样，沉默片刻，对身旁的内侍点了点头。
当姜妙言捧着那块来之不易的杏仁酥回到清晖殿时，简首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晚棠你看！”她献宝似的举起点心，“殿下赏的！”
晚棠笑着帮她卸下发簪：“奴婢就说吧，只要郡主认真学，殿下其实很好说话的。”
姜妙言小心地掰开杏仁酥，分给晚棠一半：“明天我要更努力才行。”
夜深了，清晖殿的灯火还亮着。姜妙言伏在案前，对照着晚棠的“翻译版”清单，规划着明日的功课。
而在书房里，萧辞听着内侍汇报郡主今日的表现，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那张清单，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只是他不知道，起作用的原因，和他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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