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东宫格外安静，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耶律风独自站在庭院里，仰头望着星空。秋夜的天幕格外高远，繁星点点，像撒了一把碎钻。
他看得入神，连身后来了人都没察觉。
“耶律王子也喜欢看星星？”姜妙言的声音轻轻响起。
耶律风回头，看见她披着件月白色的斗篷，手里还捧着个小手炉。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草原的夜空比这里更开阔，”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怀念，“星星也更亮些。小时候，我常和阿娘躺在毡房外数星星。”
姜妙言在他身边站定，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头：“我小时候也爱数星星。我娘说，天上每颗星星都对应着地上的一个人。”
耶律风笑了笑，指着头顶最亮的几颗：“你看，那是北斗七星。在草原上，迷路的人就靠它找方向。”
他的手指在夜空中移动，勾勒出星座的形状：“那边是天狼星，我们草原人叫它'狼眼星'，说它是狼神的眼睛，守护着草原。”
姜妙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颗格外明亮的星子。她忽然想起什么，轻声说：“其实宫里的星星也很亮。只是宫墙太高，把天都圈小了。”
这话说得耶律风微微一怔。他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侧脸带着几分落寞。
“想家了？”他问。
姜妙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不过更多的是……觉得这宫墙像个笼子。”
她很少说这样沉重的话。耶律风沉默片刻，突然指向另一片星空：“看那边，牛郎织女星。听说在中原，七月七他们才能在鹊桥相会。”
“是啊，”姜妙言的声音轻快了些，“我娘说，那天在葡萄架下能听见他们说悄悄话。小时候我还真去听过，结果睡着了，被蚊子咬了一身包。”
耶律风被她逗笑了：“在草原上，我们说那是牧羊人和他的姑娘。牧羊人放羊走得太远，姑娘就变成星星在天上等他。”
两个不同的传说，却有着相似的深情。姜妙言听得入神，忽然说：“耶律王子，其实草原的星星和宫里的一样亮。”
她转头看着他，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澈：“你想家的时候，就看看这些星星。它们和你家乡看到的是同一片天，说不定你阿娘此刻也在看呢。”
这话说得天真，却让耶律风心头一暖。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欢快的小姑娘，其实有着最柔软的心肠。
而不远处的廊柱后，萧辞静静立在那里。
他本是去清晖殿的路上，远远看见两人站在庭院中，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月光如水，洒在那对并肩而立的身影上。耶律风指着星空轻声讲解，姜妙言仰头认真听着，偶尔点头，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柔和。
他听见她说：“草原的星星和宫里的一样亮。”
那一刻，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又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到耶律风低头看她时温柔的眼神，看到她说话时真诚的表情。这般毫无防备的亲近，与在他面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殿下？”内侍小声提醒，“可要过去？”
萧辞抬手制止。他就这样站在暗处，看着月光下那对身影。
耶律风不知说了句什么，姜妙言轻声笑起来。那笑声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他想起她在他面前的笑——总是带着几分拘谨，几分讨好，从未这般自在过。
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转身欲走，却听见姜妙言又说：
“其实宫里的星星也很美。只是看星星的人太少，大家都忙着看脚下的路。”
这话让他脚步一顿。
是啊，他己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过星空了。每日不是批阅奏折，就是与朝臣议事，连用膳都要算计着时辰。
脚下的路太重，重得让人忘了抬头。
那边，耶律风己经换了个话题，说起草原上流星许愿的习俗。姜妙言听得津津有味，连声问：“真的能实现吗？”
“心诚则灵。”耶律风笑道，“不过要快，流星转瞬即逝。”
正说着，真的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姜妙言惊喜地叫出声，忙不迭地闭上眼睛许愿。
看着她虔诚的模样，耶律风的笑容温柔了几分。
萧辞在暗处看着，心中五味杂陈。那个总是闯祸的小表妹，原来也有这样天真烂漫的一面。只是这一面，从不曾在他面前展露。
最终，他默默转身离开，没有惊动那对赏星的人。
内侍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不去清晖殿了？”
“回书房。”他的声音比夜色更冷。
这一夜，书房的灯火亮到很晚。萧辞批阅着奏折，眼前却总浮现出月光下那对并肩的身影，和那句“草原的星星和宫里的一样亮”。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吹动了案上的奏折。
抬头望去，繁星满天，确实很美。
只是看星星的人，心境己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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