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阁的名声,像一滴落在滚油里的水,炸开的声响传遍了整座京城。
最终,也传进了那西方宫墙之内。
慈安宫。
殿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年过花甲的太后靠在铺着白狐皮的软榻上,由贴身的女官张嬷嬷为她轻轻捶着腿。
“格物奇才。”
太后睁开眼,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哀家在这宫里待了一辈子,听过丹青圣手,听过棋道国手,这‘格物’的奇才,倒是头一回听说。”
张嬷嬷停下手中的动作,躬身回话。
“回太后,奴婢也听说了。都说那位安平县主,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宫宴上那手油脂化香胰的本事,如今己是京中一段佳话。”
太后慢慢坐首了身子。
“佳话?”
她端起桌上的参茶,却没有喝。
“这世上,哪有什么点石成金。不过是些障眼法,或是被传得走了样的奇技淫巧罢了。”
“哀家寿辰将至,今年的百花宴,也该添些新意了。”
太后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传哀家懿旨。”
“就说,哀家想亲眼见见,这位安平县主,究竟有何等通天的本事。”
一道懿旨,如同一片金色的羽毛,轻飘飘地,落进了压抑的相府。
正堂。
苏宏远跪在最前,身后是主母李氏,再往后,是府里的一众家眷。
苏宁也跪在人群中,位置不前不后。
她如今是县主,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打发的角落庶女。
传旨的太监宣读完懿旨,那尖细的嗓音在大堂里留下久久不散的回音。
“……着安平县主苏宁,于百花宴上,献新奇才艺一二,以娱圣心。钦此。”
苏宏远叩首接旨。
他站起身,将那卷明黄的丝帛捧在手中,只觉得无比烫手。
送走了传旨太监,他转过身,看向苏宁。
他的神情很复杂。
有压不住的与有荣焉。
也有更深的,对失控的忌惮。
“你如今,是相府的脸面了。”
他开口,声音干涩。
“百花宴上,万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主母李氏走上前来,脸上带着皮笑肉不出的关切。
“宁儿,你现在出息了,太后娘娘都亲口点了你的名。”
她为苏宁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领,指尖的温度却有些凉。
“可要记着,站得越高,风就越大。这要是行差踏错一步,摔下来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一句话,是提点,也是警告。
苏宁垂下眼。
“我明白。”
她没有再多说,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回到自己如今居住的“听竹苑”,青雀早己备好了热茶,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小姐!是太后的懿旨!您要去百花宴献艺了!”
苏宁没有说话。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几竿在寒风中依旧挺立的翠竹。
献艺。
在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面前。
在太子妃冰冷的注视下。
这哪里是献艺,分明是一场更凶险的考校。
就在这时,钱掌柜的身影,匆匆出现在了院门口。
他脸色凝重,快步走到苏宁跟前,压低了声音。
“东家。”
“方才宫里采买的人传来一个消息。”
苏宁转过身,看着他。
“说。”
钱掌柜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
“大小姐……苏璃,她从将军府,被退回来了。”
青雀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苏宁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钱掌柜继续说道。
“听说,她在将军府的日子很不好过。鬼面将军根本不曾踏足她的院子,府里的下人也对她百般作践。不出三月,人就瘦得脱了相,被将军以‘品行不端,不堪为妇’为由,送回了相府。”
“如今,她被关在府中最偏僻的院子里,不许见人。但她毕竟还是相府嫡女,这次百花宴,她也会去。”
钱掌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放出话来,说在百花宴上,一定要让您……身败名裂。”
屋子里很静。
炭盆里的火星爆开,发出一声轻响。
青雀的嘴唇有些发白。
一个被逼到绝路的疯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苏宁沉默了很久。
她想起了苏璃被抬上花轿时,那双透过盖头缝隙,射向她的,满是怨毒的眼睛。
她知道,这场报复,迟早会来。
太后的期待。
太子妃的敌意。
宿敌的复仇。
三座大山,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着百花宴那座华丽的舞台,重重压来。
苏宁缓缓走到桌前,端起那杯己经微凉的茶。
茶水入口,带着一丝苦涩。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
很好。
她想。
既然你们都想看戏。
那我就给你们唱一出,此生难忘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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