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的消息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端王府上下激起层层涟漪。萧景琰连夜召集顾云舟与苏月见，在书房密谈至深夜，烛火将三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时而凝重，时而激昂。
“牵机引这毒太过阴狠，无药可解，只能提前防备。”苏月见的声音带着担忧，她摊开一张纸，上面画着毒药的配方与症状，“我查了医书，这毒发作时会让人全身抽搐，状若疯癫，死后尸体僵硬如弓，极易被误认为是中了阴寒内力而亡——这正是影阁的阴险之处，既杀人，又能嫁祸。”
顾云舟一拳砸在桌上，沉声道：“那狗贼倒是算得精准！知道景琰的武功路数偏阴柔，竟想用这种手段栽赃！”
“他要的不是栽赃那么简单。”萧景琰指尖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中秋宫宴是皇室最重要的宴席之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都会到场。若当场有人死于‘牵机引’，且死状指向我，必然引发朝野动荡。届时北狄再趁机发难，影阁便可坐收渔利，甚至趁机夺取虎符。”
“那我们要不要请皇上取消宫宴？”顾云舟问道。
“不可。”萧景琰摇头，“取消宫宴会显得我们心虚，反而让影阁的计谋得逞一半。再说，皇上也不会因这点风声就动摇国本。”
他沉吟片刻，看向苏月见：“苏姑娘，能否配制出能提前检测‘牵机引’的解药或试纸？”
苏月见点头：“我试试。牵机引中含有一味‘腐心草’，遇银针会呈青黑色，但混入酒水中不易察觉。我可以用薄荷与黄连调配一种药液，滴入食物酒水，若含此毒，会泛起白沫，只是……”
“只是什么？”
“此药液有微苦，恐会影响宴席口感，且需在开宴前悄悄加入，不能被察觉。”
“这不难。”萧景琰道，“我会让福伯以‘防疫驱邪’为由，提前将药液送入御膳房，让他们在备餐时悄悄加入。至于口感，中秋宴席本就以清淡为主，些许苦味不易被察觉。”
顾云舟补充道：“我会安排可靠的人手，提前勘察宫宴场地，尤其是上菜的路线、宾客的座位，务必做到无死角监控。影阁的人若想动手，必然要靠近主桌或存放虎符的地方，我们正好可以瓮中捉鳖。”
“还有谢临那边。”萧景琰道，“他说影阁阁主与当年陷害沈家的太监有关，我会让人去查先帝时期的旧档，看看能否找出线索。此人隐藏极深，若能提前知晓身份，胜算便多一分。”
三人计议己定，各自行动。苏月见连夜赶回医馆配制药液，顾云舟则调动暗卫布控京城，萧景琰则独自留在书房，翻阅着堆积如山的旧档。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卷宗上“沈毅”二字。萧景琰指尖拂过那两个字，忽然想起沈清弦在灵山日出时说的话——“传承就是把好的东西留下来”。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在守护这份传承？
次日清晨，沈清弦醒来时，发现爹爹眼下多了层青黑，桌上还放着未看完的卷宗。她没多问，只是让厨房做了碗莲子羹，小心翼翼地端进书房：“爹爹，喝点东西吧，周太傅说熬夜伤身体。”
萧景琰放下卷宗，接过莲子羹，看着女儿关切的眼神，心头一暖：“清弦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那是自然。”沈清弦仰着小脸，“等我学好医术，就能给爹爹看病了，再也不让你熬夜。”
萧景琰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爹爹等着。”
送沈清弦去书院后，萧景琰接到顾云舟的消息——谢临在城西的废弃窑厂发现了影阁的一个据点，双方交了手，影阁的人没抓到，只留下一具尸体，手里握着半块与谢临相同的玉佩。
“看来影阁是铁了心要把谢临拖下水。”顾云舟在马背上沉声道，“那具尸体的伤口，明显是谢临的剑法所致。”
“是栽赃，也是挑衅。”萧景琰道，“他们想逼谢临现身，或者让我们怀疑他。”
“那我们现在去窑厂看看？”
“去。”萧景琰点头，“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废弃窑厂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地上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萧景琰蹲下身，查看那具尸体的伤口，又捡起地上的半块玉佩——玉佩质地普通，刻着与谢临玉佩相同的鹰纹，只是断裂处十分整齐，显然是人为劈开的。
“这玉佩是批量打造的，用来标识身份。”萧景琰道，“影阁内部等级森严，谢临的玉佩是鹤纹，这些人是鹰纹，说明地位低于他。”
他目光扫过窑厂角落，忽然发现一堆灰烬里有片未烧尽的丝绸，上面绣着半个“李”字。
“李？”顾云舟皱眉，“难道与李姓官员有关？”
“未必是官员。”萧景琰将丝绸收好，“宫里的太监也多有姓李的。谢临说与陷害沈家的太监有关，或许就是此人。”
正说着，暗卫匆匆来报：“王爷，苏姑娘那边出事了！医馆被人放了火，幸好发现及时，没造成伤亡，但配制的药液被毁了！”
“什么？”萧景琰眼神一沉，“是影阁的人干的？”
“是，现场留下了鹰纹玉佩的碎片。”
“好手段。”萧景琰冷笑，“知道苏姑娘是关键，先下手为强。云舟，你去保护苏姑娘，让她换个地方重新配制药液，务必保密。”
“我明白。”顾云舟立刻调转马头。
萧景琰看着窑厂的断壁残垣，心里清楚，影阁己经开始行动了。他们不仅要破坏计划，还要搅乱他们的阵脚。
回到王府时，沈清弦己经从书院回来，正坐在海棠树下，手里拿着针线，笨拙地绣着什么。看到萧景琰，她立刻举起绣绷：“爹爹，你看我绣的平安符，给你和顾叔叔、苏姐姐都绣了一个，这样你们就不会受伤了。”
绣绷上是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针脚疏密不均，却透着满满的心意。萧景琰接过绣绷，心里一软：“清弦绣得真好，爹爹一定天天带着。”
“真的吗？”沈清弦眼睛一亮，“那我再绣一个给谢叔叔！”
萧景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今日在书院，有没有人跟你说奇怪的话？”
沈清弦摇摇头：“没有呀。同窗们还问我江南好不好玩，我说灵山的日出特别美，他们都羡慕我呢。”
看来影阁暂时没敢动孩子，这让萧景琰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一旦宫宴动手，清弦作为虎符的持有者，必然是重点目标。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苏月见在顾云舟的保护下，于城郊一处别院重新配制出药液；顾云舟的暗卫陆续抓获了几个散播流言的影阁细作，虽没问出阁主身份，却得知宫宴当晚，影阁会有数十名高手潜入皇宫；萧景琰则从旧档中查到，当年负责传递沈家“罪证”的太监，姓李名安，早在五年前就“病逝”了，但卷宗上的死因含糊其辞，显然有猫腻。
“李安……”萧景琰看着卷宗上的名字，若有所思，“一个死了五年的太监，怎么会与影阁阁主扯上关系？要么是有人借他的名义行事，要么……他根本就没死。”
中秋前一日，谢临再次深夜到访，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影阁阁主确实是李安！他当年假死脱身，用搜刮的钱财买通影阁旧部，一步步坐上阁主之位。他恨沈将军当年杖责过他，更恨皇上没给他实权，所以才联合萧景洪陷害沈家，如今又想借宫宴颠覆朝纲！”
“果然是他！”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的武功如何？”
“深藏不露，但据说擅长用毒和易容，身边有西大护法，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谢临道，“我还查到，他会在宫宴上易容成侍卫，亲自下手。”
“好。”萧景琰点头，“我们的计划不变，只是要多加留意身边的侍卫。另外，谢临，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临笑了笑，“我不会现身，只会在暗处配合你们。毕竟，我这张脸，现在可是‘钦犯’。”
萧景琰没再劝，只是道：“小心。”
谢临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中秋之夜，月色皎洁，皇宫里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携家眷入席，沈清弦穿着一身粉色襦裙，跟在萧景琰身边，小脸上带着好奇，却也藏着一丝紧张。
“别怕，跟着爹爹就好。”萧景琰低声安慰，指尖悄悄碰了碰藏在袖中的短刀。
宴席开始，皇帝萧景渊举杯致辞，气氛热烈。萧景琰目光扫过全场，留意着每一个靠近主桌的侍卫，尤其是那些面生的面孔。顾云舟伪装成侍卫，站在角落，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苏月见则以“为太后诊脉”为由，守在偏殿，随时准备接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在众人以为会平安无事时，一名侍卫端着酒壶，看似平常地走向主桌。
萧景琰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那侍卫的步伐看似沉稳，实则暗藏内力，右手手指微微弯曲，正是握毒针的姿势。
而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那侍卫的脖颈处，有一道极淡的疤痕，与卷宗上李安的画像描述，一模一样！
影阁阁主，李安，终于现身了！
萧景琰不动声色地将沈清弦护在身后，指尖凝聚内力，只等对方动手的瞬间。
一场酝酿己久的较量，在这满月之下，终于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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