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上元节，京城被灯笼照得像白昼。王府门口挂起了沈清弦亲手剪的百福图窗花，廊下的走马灯转得欢快，映得墙上的光影忽明忽暗。沈清弦穿着件月白色的袄裙，外面罩着件水红色的斗篷，正踮着脚往走马灯里贴画片——是她画的江南春景，有小桥流水，有粉墙黛瓦，还有个牵着萨摩耶的小姑娘，眉眼像极了她自己。
“慢点贴，别摔着。”萧景琰走过来，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斗篷上的绒毛，软得像团云。
“爹爹你看，”沈清弦献宝似的指着灯里的画，“等开春去江南，我们是不是就能看到这样的房子？谢叔叔说，那里的屋顶是来的，像展翅的鸟。”
“是飞檐。”萧景琰笑着纠正，帮她把最后一张画片贴好，“不仅像鸟，还能让雨水顺着檐角流得更远，古人的智慧着呢。”
走马灯转起来，灯影里的江南跟着动了，粉墙黛瓦在光影里流淌，像一幅活过来的画。沈清弦看得入了迷，忽然想起什么，拉着萧景琰的袖子往门外跑：“爹爹，我们去街上看灯吧！苏姐姐说，今年上元节有猜灯谜，猜对了能换兔子灯呢！”
街上果然比王府里热闹十倍。花灯挂满了整条街，兔子灯、鲤鱼灯、荷花灯……各式各样的灯笼在夜色里晃，像落在人间的星星。猜灯谜的摊子前围满了人，沈清弦挤进去，盯着一条写着“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的谜语，眼睛一亮：“是青蛙！”
摊主笑着递给她一盏兔子灯：“小姑娘真聪明！这灯送你了。”
沈清弦刚接过兔子灯，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名字，回头一看，是顾云舟和苏月见，两人手里各提着一盏荷花灯，灯影里的苏月见笑得温柔：“清弦，猜着灯谜了？”
“嗯！”沈清弦举着兔子灯转了个圈，“苏姐姐，你们看我的兔子灯，是不是比雪球还可爱？”
“可爱极了。”顾云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了，谢临从江南寄了封信来，说他在那边的灯会上看到个灯谜，没人能猜中，特意写来考我们。”
“什么灯谜？”沈清弦好奇地凑过去。
苏月见展开信纸，念道：“‘春到人间草木知，打一字。’”
萧景琰略一思索，笑道：“是‘茶’字。春在草字头下，草木皆知，合起来正是‘茶’。”
“爹爹好厉害！”沈清弦拍手道。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喝彩，原来是有人在放孔明灯。一盏盏灯笼腾空而起，带着烛火的光，在夜空中越升越高，像一串会飞的星星。沈清弦看得眼睛发亮：“我也想放！”
萧景琰买了盏孔明灯，递给她一支笔：“写上心愿吧，据说孔明灯能把心愿带到天上。”
沈清弦趴在灯笼上，一笔一划写：“愿开春去江南，看梅花，看飞檐，看沈家村的婆婆。”写完又想起什么，抬头问萧景琰，“爹爹，谢叔叔会在江南等我们吗？”
“会的。”萧景琰帮她点亮灯笼，看着烛火把灯笼撑得鼓鼓的，“他信里说，己经在灵山脚下种了片梅花，就等我们去看。”
孔明灯缓缓升起，带着沈清弦的心愿，混在漫天灯火里，越飞越远。沈清弦仰头看着，忽然觉得，这上元节的灯，比除夕夜的烟花还要暖。
回家的路上，她靠在马车里，抱着兔子灯打盹，嘴里还念念有词：“江南的梅花……要比京城的香吧……”
萧景琰看着她的睡颜，轻轻替她拢了拢斗篷。车窗外的灯笼还在明明灭灭，他想起谢临信里最后一句：“灵山的梅花开了三成，就等你们来，共饮一杯春茶。”
未说出口的邀约，早被春风捎了千里，落在这上元节的灯火里，等一个春暖花开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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