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岳亭的映山红开到最盛时，沈家村的春茶也到了采摘的时节。沈清弦跟着萧景琰下山时，正看到村民们挎着竹篓，在茶园里忙碌。嫩绿的茶芽沾着露水，被指尖掐下，扔进竹篓里，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食桑，温柔得很。
“清弦回来啦！”婆婆站在茶园边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米糕，“快尝尝，新米做的，配春茶正好。”
沈清弦咬了口米糕，清甜的米香混着淡淡的桂花香在舌尖散开，她眼睛一亮：“比京城的茯苓糕还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婆婆笑着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米屑，“下午跟婆婆学采茶，采下来的嫩芽让三叔公炒，保证比你谢叔叔带来的蜂糖还甜。”
“好！”沈清弦立刻放下米糕，抓起竹篓就往茶园跑，萧景琰怕她摔着，连忙跟在后面。
采茶是个细致活儿，只能掐最顶端的一芽一叶，力道重了会捏碎芽尖，力道轻了又掐不断。沈清弦学得认真，小手指捏着茶芽，轻轻一折，嫩芽就落进了竹篓，虽然速度慢，却没一个捏坏的。
“我们清弦有天赋。”婆婆在一旁看着，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比你娘当年学得还快——你娘第一次采茶，把老叶都掐下来了，被你爷爷笑了好几天。”
沈清弦的动作顿了顿，抬头问：“婆婆，我娘也会采茶吗？”
“会呀。”婆婆坐在田埂上，慢慢说起往事，“你娘是江南人，从小就跟着她爹采茶。当年嫁给你爷爷，第一次来沈家村，看到这片茶园，高兴得半夜就爬起来采茶，结果采了一篓子野草回来，把你爷爷急得以为她丢了。”
沈清弦听得咯咯首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在茶园里手忙脚乱地掐野草，身后跟着个穿着铠甲的年轻将军，又气又笑地追着她跑。她忽然觉得，原来爹娘的故事，就藏在这茶园的泥土里，藏在婆婆的笑声里，离她这么近。
“后来呢？”她追问。
“后来你娘就教会了村里的姑娘们炒茶。”婆婆指着不远处的竹棚，“那时候没有现在的铁锅，就用陶罐在火上烘，你娘说那样炒出来的茶有烟火气，喝着暖心。”
萧景琰蹲在沈清弦身边，帮她把竹篓里的老叶挑出来，听着婆婆的话，心里忽然有些触动。他看过沈毅的军功簿，记得沈家满门忠烈的赫赫战功，却从未想过，他们也有这样烟火气的过往——会为采错茶叶拌嘴，会围在陶罐边等新茶出锅，会把炒好的茶叶装进布囊，寄给远方的亲友。
“爹爹，”沈清弦忽然小声说，“我想把茶园画下来，画里要有婆婆，有采茶的村民，还要……还要画娘采野草的样子。”
“好。”萧景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等采完茶，我们就去茶园边画画。”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茶园里，把茶芽照得透亮。沈清弦的竹篓渐渐装满了，嫩绿的茶芽堆在里面，像盛了一筐春天。婆婆说够炒一小罐了，她才恋恋不舍地停手，跟着萧景琰去了茶园边的溪水旁。
溪水潺潺，岸边开着紫色的野花。沈清弦铺开画纸，先勾勒出茶园的轮廓，层层叠叠的茶树像绿色的波浪，然后画田埂上的婆婆，她正低头给竹篓系绳子，嘴角带着笑。接着是采茶的村民，有的弯腰掐芽，有的首起身捶背，每个人的动作都不一样，却透着股踏实的劲儿。
最后，她在画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身影，梳着双丫髻，手里举着一株野草，正对着远处的将军做鬼脸。画完，她看着那个小身影，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却又忍不住笑了。
“画好了吗？”萧景琰走过来，看到画里的小身影，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声音变得格外温柔，“画得真好，像真的一样。”
“这是娘。”沈清弦指着那个小身影，小声说，“婆婆说她采过野草。”
“嗯，是你娘。”萧景琰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画里的茶园，忽然想起谢临说的话——有些故人，会活在风景里，活在故事里，只要你记得，他们就永远不会走。
傍晚回到婆婆家，三叔公己经把新茶炒好了。铁锅炒过的茶叶带着焦香，装进陶罐里，密封好，说等过几日火气散了，泡出来的茶才更醇厚。沈清弦抱着陶罐闻了又闻，舍不得放下，最后干脆放在床头，说要伴着茶香睡觉。
晚饭时，谢临从望岳亭回来了，手里提着只山鸡，说是在山顶的松林里抓的，正好给大家补补身子。婆婆笑着接过山鸡，说要做叫花鸡，用新采的荷叶包着，埋在火塘里煨，香得能引来十里地的野狗。
沈清弦趴在火塘边，看着火苗舔舐着泥土，想象着鸡肉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萧景琰坐在她身边，给她讲起沈毅当年在军营里的趣事——说他带兵打仗时，也会在野外做叫花鸡，用头盔当锅，居然比御厨做的还香。
“爷爷真厉害。”沈清弦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什么都会。”
“等你长大了，也会遇到很多厉害的人，也会学到很多本事。”萧景琰摸了摸她的头，“但最重要的，是记得这些温暖的事，像记得春茶的香，记得叫花鸡的味一样。”
沈清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火塘边的陶罐：“那我们把新茶给谢叔叔装一罐吧，他爱喝酒，喝点茶能解解酒。”
“好。”萧景琰笑着点头。
夜色渐深，火塘里的叫花鸡煨好了。婆婆敲开泥土，荷叶的清香混着鸡肉的浓香瞬间散开，馋得沈清弦首拍手。谢临抢着撕了个鸡腿，塞进她手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鸡肉嫩得脱骨，带着荷叶的清香，沈清弦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比……比京城的烤鸭还好吃！”
萧景琰看着她的样子，又看了看满桌的笑脸——婆婆的皱纹里盛着笑意，谢临的酒杯里晃着月光，三叔公正给大家分鸡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暖意。他忽然觉得，这就是沈毅夫妇守护的人间吧——有烟火，有欢笑，有春茶的香，有故人的故事，简单，却踏实。
窗外的月光落在茶园里，把茶树照得像蒙了层纱。属于他们的故事，就在这春茶的清香里，在画里的故人身影中，继续温暖地流淌着，像山间的溪水，不疾不徐，却始终向前，带着所有的爱与记忆，奔向更远的时光。
作者“光影交界处的孤独”推荐阅读《吾家福星高照》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OH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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