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徐州,他们换乘了一艘乌篷船,沿着运河往江南去。船是谢临提前雇好的,船身不大,却收拾得干净,舱里铺着碎花褥子,窗台上摆着盆铜钱草,绿得能掐出水来。
沈清弦趴在船窗边,看着两岸的风光一点点变了模样。京城的黄土坡不见了,换成了青灰色的瓦房;路边的杏林变成了成片的稻田,新插的秧苗在水里映出淡淡的绿;连风里的味道都不一样了,带着水汽的,混着芦苇的清香。
“这水真清啊。”她指着运河里的水,能看到水底的水草在轻轻摇晃,偶尔有小鱼游过,尾巴一摆就没了踪影。
摇橹的老船夫笑着接话:“姑娘是北方来的吧?我们这运河的水,喝着都是甜的。往前再走三日,到了乌镇,那水才叫清呢,能照见云影。”
“乌镇?”沈清弦眼睛一亮,“是不是谢叔叔说的,有老先生用芦苇杆画画的地方?”
“正是。”老船夫手里的橹摇得慢悠悠的,“那老先生姓周,画的乌篷船活灵活现,好多读书人都特意去求画呢。”
萧景琰坐在舱内看书,听着他们说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拿出苏月见给的药草图谱,翻到“芦苇”那页,递给沈清弦:“你看,这就是运河边的芦苇,能入药,也能编席子。”
沈清弦接过图谱,对照着窗外的芦苇看,果然一模一样。她拿出画笔,在纸上飞快地勾勒,笔尖蘸了点清水,晕出芦苇在风中摇曳的姿态。
傍晚时分,船泊在一个小码头。老船夫说前面有段水路水浅,要等涨潮才能过,正好在岸边的小镇歇脚。沈清弦跟着萧景琰下船,只见码头边停着不少渔船,渔民们正忙着收网,网里的鱼虾蹦跶着,银闪闪的一片。
“要不要尝尝鲜?”谢临指着一个卖鱼的小摊,摊主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年纪和沈清弦差不多,手里提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颗黑葡萄。
“这鱼怎么卖?”沈清弦走上前,学着京城集市里的样子问道。
小姑娘抿了抿嘴,声音细细的:“五文钱一条,刚从河里捞的,鲜得很。”
谢临付了钱,小姑娘却多送了一把水芹,说是自家种的,炒鱼吃最香。“我叫阿渔,就住在河边的船上。”她指着不远处一条破旧的渔船,“你们要往南去?我爹说明天要去乌镇送货,顺道的话,能给你们指条近路。”
“太好了!”沈清弦高兴地说,“我们正要去乌镇,想找一位周老先生。”
“周爷爷啊,”阿渔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他常来码头画画,我认识他!明天我带你们去找他。”
晚饭时,船家的婆娘用阿渔送的鲫鱼和水芹做了道芹香鲫鱼汤,汤色乳白,撒着点葱花,鲜得沈清弦连喝了三碗。阿渔也被请上船来吃饭,她吃得很拘谨,小口小口地扒着饭,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沈清弦的画夹。
“你喜欢画画?”沈清弦看出她的心思,把画夹递过去,“给你看我画的运河。”
阿渔小心翼翼地翻开,看到画里的芦苇、渔船,还有摇橹的老船夫,眼睛一下子亮了:“画得真好!比周爷爷画的还像!”她指着其中一页,“这是望岳亭吗?我去年跟着爹爹去灵山送货,见过一次,那里的映山红红得吓人。”
“是呀!”沈清弦来了兴致,“等映山红开了,那里像着了火一样,可好看了。”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一个讲京城的海棠,一个说江南的菱角,叽叽喳喳的,像两只快乐的小麻雀。萧景琰看着她们,忽然觉得,不管是京城的贵女,还是水乡的渔女,孩子的情谊总是这样简单,像运河的水,清澈见底。
夜里,船泊在岸边,能听到水浪拍打着船板,“哗啦,哗啦”,像谁在轻轻哼着歌。沈清弦躺在舱里,听着阿渔说,明天要带她去采菱角,去看渔民怎么织网,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想起林婉儿和赵虎,觉得要是他们也在,肯定会更热闹。
“在想什么?”萧景琰走进来,手里拿着件薄毯,盖在她身上。
“我在想,”沈清弦睁着眼睛,看着舱顶的竹篾,“江南的孩子,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这么清的水,这么绿的草?”
“是。”萧景琰在她身边坐下,“就像京城的孩子,每天都能看到红墙黄瓦,听到钟鼓楼的钟声。”他摸了摸她的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好,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沈清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阿渔说,她最大的愿望是能画好水里的鱼,让远方的人也知道运河的鱼有多鲜。她想,自己的愿望,大概就是把江南的好画下来,让京城的朋友也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清,这里的人有多暖。
夜色渐深,运河上的月光像撒了层碎银。属于他们的故事,在缓缓流淌的运河水里,在水畔新结的情谊中,继续向前。前路的风景越来越温柔,心里的期待越来越满,而那些不经意间遇到的人,就像运河里的浪花,虽然短暂,却在时光里留下了晶莹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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