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夏天来得急，一场雨过后，蝉鸣就铺天盖地地漫了下来。端王府的海棠树叶绿得发亮，阳光透过叶隙落在青石板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沈清弦坐在廊下，手里捧着苏月见送的药草图谱，正对照着院子里的薄荷辨认叶片上的纹路。
“清弦，去医馆吗？”福伯端着盆井水从厨房出来，往海棠树根上浇，“苏姑娘说今日有位老先生来看诊，据说擅长用草药治顽疾，让你去长长见识。”
“去！”沈清弦立刻跳起来，把图谱塞进怀里，还不忘从竹笼里逗了逗啾啾，“我去告诉苏姐姐，江南的艾草比京城的更管用，婆婆用它熏屋子，夏天都没蚊子。”
苏月见的医馆就在街角，青瓦白墙，门口挂着块“济世堂”的木匾，风吹过，匾上的铜环叮当作响。沈清弦刚进门，就闻到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薄荷的清凉，让人精神一振。
“来得正好。”苏月见正坐在案前碾药，石臼里的苍术被碾成粉末，散出淡淡的香气，“这位是张老先生，从黄山来的，最懂草药性子。”
案边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手里正翻着本泛黄的药书，见沈清弦进来，抬头笑了笑，眼睛眯成两道月牙：“这就是萧王爷家的小郡主？听说去过江南？”
“是呀。”沈清弦规规矩矩地行礼，“老先生认识江南的草药吗？灵山有种红梗草，婆婆说能治烫伤，比京城里的金疮药还管用。”
“红梗草？”张老先生眼睛一亮，放下药书，“是不是叶边带锯齿，根须像红线？”
“是！”沈清弦没想到他真的知道，顿时来了兴致，“老先生见过？”
“何止见过，”张老先生捋着胡须笑，“三十年前我在灵山采过，那草要长在背阴的石壁上，晨露没干时采最好，晒干了磨成粉，调上猪油，涂在烫伤处，三日就能结痂。”
苏月见在一旁笑着说：“张老先生年轻时走遍天下采草药，肚子里的故事比药柜里的药材还多。”她给沈清弦搬了个小凳，“坐下听吧，比读医书有意思。”
张老先生果然讲起了草药的故事。说黄山的茯苓要长在老松根下，采的时候得系着绳子往下吊，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说洱海的水藻能治咳嗽，要趁月圆之夜捞，带着月光的寒气才管用；说西域的雪莲像棉花球，开在冰山上，采的时候得用银刀割，沾了铁器就失了药性。
沈清弦听得入了迷，手里的图谱都忘了翻。她忽然想起在江南溪边看到的水芹，茎秆，带着股清香，忙问：“水芹能入药吗？阿渔说用它炒鱼最香。”
“能啊，”张老先生点头，“水芹性凉，能平肝降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吾家福星高照 只是味道冲，很少有人当药吃。不过……”他话锋一转，“用它的根煮水，泡手脚，能治湿气重引起的瘙痒，比艾草还管用。”
正说着，医馆的门被推开，林婉儿扶着位老妇人走进来。老妇人捂着膝盖，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不住地哼唧。“苏姐姐，我奶奶膝盖疼得厉害，您给看看。”林婉儿着急地说。
苏月见连忙上前诊脉，又看了看老妇人的膝盖，眉头微蹙：“是老寒腿犯了，最近雨多，湿气重。”她转身从药柜里取药，“我开副药熏洗，再贴几贴膏药试试。”
“等等。”张老先生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又捏了捏老妇人的膝盖，“试试这个法子。”他对沈清弦说，“小郡主，你去院子里摘几片紫苏叶，再拔棵薄荷，要带根的。”
沈清弦连忙跑去医馆后院，那里种着片药圃，紫苏的紫叶和薄荷的绿叶挤在一起，生机勃勃。她小心地摘了叶子，拔了薄荷，连根带土一起捧着回来。
张老先生接过草药，又让苏月见取了些生姜和艾叶，一起放进石臼里捣烂，再用棉布包起来，放在锅里蒸热，递给老妇人：“敷在膝盖上，每次半个时辰，连敷七日试试。”
“这能管用？”林婉儿有些怀疑，“我们请了好多大夫，都没治好。”
“试试便知。”张老先生笑得笃定，“紫苏驱寒，薄荷散热，生姜温经，艾叶祛湿，这几样配在一起，专治风寒湿痹，比膏药来得快。”
老妇人半信半疑地把药包敷在膝盖上，没过片刻，就惊讶地说：“哎？真不那么疼了，暖暖的，舒服多了！”
林婉儿又惊又喜，拉着沈清弦的手：“清弦，你看真管用！张老先生太厉害了！”
沈清弦也觉得神奇，看着石臼里剩下的草药渣，忽然觉得这些寻常的草木里，藏着大大的学问。张老先生说得对，草药的性子就像人的脾气，有的烈，有的温，有的得配着用才见效，就像人与人之间，得合得来才能做朋友。
傍晚离开医馆时，张老先生送给沈清弦一本手抄的草药图谱，上面画着各种南方草药，旁边还写着采制的方法，字迹苍劲有力。“等你再去江南，照着这个采，”他笑着说，“说不定能发现新的用处。”
沈清弦小心地把图谱放进怀里，觉得今天比读十本医书学到的还多。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蹦蹦跳跳地往王府走，嘴里哼着江南的小调，心里却想着那些草药的故事——原来不管是江南的红梗草，还是京城的紫苏叶，只要用得对，都能治病救人，都能藏着温暖的心意。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夏蝉鸣树的医馆里，在新识的草药学问中，继续向前。江南的经历化作了见识，京城的日子添了新的智慧，而那些藏在草木里的道理，会像这夏日的蝉鸣，声声不息，教会她更多关于生命与温暖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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