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后的京城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连蝉鸣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倦意。沈清弦却精神头十足,每天清晨都拉着林婉儿去城西的荷塘——不是为了看荷花,是跟着张老先生学认水生草药。
“这是浮萍,”张老先生指着水面上的小圆叶,手里的竹杖轻轻一点,“看着不起眼,能发汗解表,夏天孩子闹肚子,煮水喝最管用。”他又指向岸边的菖蒲,“这个根茎能开窍豁痰,端午节挂在门口,不光辟邪,还能驱虫。”
沈清弦蹲在塘边,手里的药草图谱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却依旧看得认真。她把张老先生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偶尔还摘下片叶子,对照图谱上的纹路细细比对,像在破解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清弦,你看那朵荷花!”林婉儿忽然推了推她,指着塘中央一朵半开的红莲,“比上次我们画的好看多了,快画下来!”
沈清弦抬头望去,只见那朵红莲顶着晨露,花瓣层层叠叠,像位披着红纱的仙子,在碧叶间轻轻摇曳。她立刻从画夹里拿出芦苇杆和颜料——这是从江南带回来的,用映山红的汁液调过色,画出来的红色带着种温润的光泽。
“用芦苇杆画荷叶的脉络,”她想起周老先生的话,指尖的芦苇杆在纸上轻轻游走,“要像三叔公编竹篮那样,先立骨架,再填细节。”
林婉儿凑在旁边看,只见她先用深绿勾勒荷叶的轮廓,再用浅绿晕染出阳光照在叶面上的光斑,最后拿起沾了红颜料的芦苇杆,小心翼翼地点出荷花的娇嫩。不过半个时辰,一幅荷塘图就初具雏形,连张老先生走过来看了都点头:“有灵气,这荷花像活的一样,能闻见香。”
“等画好了,我要给它起个名字。”沈清弦看着画纸上的红莲,眼睛亮晶晶的,“叫‘映日红’好不好?就像望岳亭的映山红一样。”
“好!”林婉儿拍手,“我们再画一幅送给苏姐姐,她医馆里的药圃缺幅画,挂这个正好。”
正说着,赵虎提着个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装着几个刚摘的莲蓬,翠绿的外壳上还挂着水珠。“我娘让我给你们送莲蓬,”他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拿起个莲蓬剥开,露出里面的莲子,“新鲜的,甜着呢。”
沈清弦接过莲子,刚要放进嘴里,忽然想起张老先生说的话,忙问:“张爷爷,莲子能入药吗?”
“当然能,”张老先生捋着胡须笑,“莲子心苦,能清心火;莲子肉甜,能补脾胃。你们夏天睡不着觉,用它煮水喝,比什么安神汤都管用。”
沈清弦立刻把莲子心小心翼翼地剥出来,用张纸包好:“这个给苏姐姐,她总说夜里看书看得晚,容易上火。”
林婉儿也跟着学,却笨手笨脚地把莲子肉都捏碎了,引得赵虎一阵笑。她瞪了赵虎一眼,把碎莲子塞进他嘴里:“堵上你的嘴!”
三人闹作一团,塘边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荷叶的缝隙洒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幅热闹的水墨画。张老先生坐在塘边的石头上,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忽然觉得这夏日的荷塘,比黄山的奇松、洱海的碧波还要动人。
中午的日头越来越毒,沈清弦把画好的荷塘图小心地收进画夹,又帮张老先生整理好药草,才和林婉儿、赵虎一起往回走。路过医馆时,她特意把包好的莲子心送进去,苏月见正在给病人抓药,看到莲子心,笑着说:“还是清弦细心,知道我最近心火盛。”
“苏姐姐,我画了幅荷塘图,”沈清弦仰着脸说,“等裱好了送给你,挂在医馆里,看着就凉快。”
“好啊,”苏月见摸了摸她的头,“我这就找个好地方挂,让来看病的人也能沾沾这荷风的凉意。”
回到王府时,福伯正在庭院里浇花,海棠树的叶子被晒得有些蔫,啾啾躲在树荫里,歪着头打盹。沈清弦把画夹放在廊下的石桌上,拿起水壶给啾啾喂水,忽然想起在江南的夏天,谢临总带着她去溪边摸鱼,溪水凉丝丝的,比京城的井水还舒服。
“等过几日,我们去灵山脚下的溪畔写生吧?”她对着啾啾轻声说,像是在和它约定,“那里的水芹能入药,那里的芦苇能画画,还有婆婆做的桂花糕,甜得能让人忘了夏天的热。”
啾啾仿佛听懂了,“啾”地叫了一声,扑棱棱飞到她的肩头,亲昵地啄了啄她手里的芦苇杆。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荷风送凉的夏日里,在画笔下的约定中,继续向前。江南的记忆与京城的日常交织,像这幅荷塘图里的红绿相映,既热闹又清爽。而那些藏在草木间的学问,那些藏在笑闹里的情谊,会像这夏日的荷风,温柔地拂过每个寻常的日子,留下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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