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第一场冬雪,比往年来得早了些。沈清弦是被啾啾的惊叫吵醒的,推开窗一看,整个王府都裹在一片素白里,海棠树的枝桠顶着厚厚的雪,像开满了梨花,檐下的冰棱挂得长长的,晶莹剔透,像串起来的水晶。
“清弦,快来看!”林婉儿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穿着件火红的袄裙,手里捧着个雪球,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像团移动的小火苗。
沈清弦披了件斗篷就跑出去,赵虎正堆着雪人,用煤球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歪歪扭扭的,却笑得一脸得意:“看我堆的将军,威风吧?”
“像个歪脖子树。”沈清弦故意逗他,伸手抓起一把雪,团成个小球,轻轻砸在雪人头上。
“你敢砸我的将军!”赵虎也抓起雪反击,雪沫子溅了沈清弦一额头,引得林婉儿在一旁笑得首不起腰。
萧景琰站在廊下看着,嘴角噙着笑意。谢临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只野兔,是刚在城外猎的,皮毛雪白雪白的:“中午炖兔肉吃,给你们补补。”
“谢叔叔,”沈清弦跑过去,鼻尖冻得通红,“我们去城外的梅林吧?我想画雪中的梅花,周老先生说,用雪水调墨,画出来的梅花带着寒气,特别精神。”
“等雪停了就去。”谢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得先把功课做完,周太傅要是知道你又贪玩,准要罚你抄《论语》。”
沈清弦吐了吐舌头,转身往书房跑。路过暖阁时,看到苏月见正坐在窗边制药,案上摆着晒干的菊花和金银花,她手里拿着个小秤,仔细地称着药材,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像撒了层金粉。
“苏姐姐,”沈清弦凑过去,“张老先生说冬天喝菊花茶能降火,我帮你把这些菊花装起来吧?”
“好啊。”苏月见递给她几个小陶罐,“装的时候轻点,别把花瓣碰碎了。”
两人一边装菊花,一边说话。苏月见说医馆里最近来了不少风寒病人,她熬了些姜枣茶,让大家免费喝;沈清弦则说想去给婆婆寄件棉衣,江南的冬天湿冷,婆婆的老寒腿怕是又要犯了。
“我帮你选块好布料。”苏月见笑着说,“前几日顾云舟给我买了块驼绒布,又轻又暖,分你一半做棉衣正好。”
正说着,顾云舟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狐裘披风,不由分说地给苏月见披上:“跟你说过多少遍,制药时别贪凉,仔细冻着。”他看到沈清弦,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给你的,西域来的葡萄干,甜得很。”
沈清弦接过布包,葡萄干紫莹莹的,颗颗,放进嘴里嚼了嚼,果然甜得像蜜。她忽然觉得,这冬日里的暖意,就藏在这些细碎的关怀里——是顾云舟给苏月见披的披风,是苏月见分她的驼绒布,是谢临猎来的野兔,是林婉儿和赵虎堆的歪脖子雪人。
雪停后,他们果然去了城外的梅林。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像燃烧的火焰,花瓣上的雪被风吹落,簌簌地掉在地上,像下了场红雪。沈清弦支起画架,用雪水调了墨,果然觉得笔下的梅花多了层清冽的寒气,枝干遒劲,花瓣艳而不俗,比平日里画的更有精神。
“真好看。”林婉儿凑过来看,“比画坊里卖的画还好看,给我留着,我要贴在床头。”
“等我裱好了送你。”沈清弦笑着说,又往画里添了两只飞鸟,“周老先生说,画里有了活物,才显得有生气。”
赵虎则在梅林里追着啾啾跑,山雀的绿羽毛在白雪红梅间一闪而过,像颗会飞的绿宝石。谢临坐在石头上,手里把玩着弓箭,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忽然对萧景琰说:“再过几日就是小年了,该给沈家村寄年礼了吧?”
“早备好了。”萧景琰点头,“我让人买了些京城的点心,还有上好的茶叶,你再写封信,问问婆婆和三叔公要不要什么东西。”
夕阳西下时,梅林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沈清弦收起画架,看着自己的梅花图,忽然觉得,这一年过得真快——从江南的映山红,到京城的海棠雨,从运河的乌篷船,到香山的红枫叶,再到如今的雪中红梅,像一幅长长的画卷,每一笔都染着温暖的颜色。
“回家吧。”萧景琰牵起她的手,“福伯该把兔肉炖好了,再晚就凉了。”
一行人踏着积雪往回走,脚印在雪地上连成串,像串起来的省略号,预示着未完待续的故事。沈清弦回头望了望梅林,看着那片红与白渐渐被暮色吞没,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
她想,等过了年,春天就不远了。等映山红再开的时候,她又能回到沈家村,把这幅雪中红梅图送给婆婆,告诉她京城的冬天,也像江南一样,藏着数不尽的暖意。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冬雪覆檐的梅林里,在年关将至的期盼中,又悄悄埋下了新的伏笔。江南的约定从未褪色,京城的日子依旧热闹,而那些藏在西季里的温暖,会像这循环往复的时光,一年又一年,温柔地陪伴着每一个牵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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