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京城的年味己浓得化不开。端王府的下人忙着扫尘，福伯指挥着小厮把廊柱擦得锃亮，窗棂上早己贴上沈清弦剪的窗花，有胖娃娃抱鱼，有喜鹊登梅，红通通的，映得满院都是喜色。
“清弦，快来帮爷爷熬糖瓜。”福伯在厨房门口喊，围裙上沾着面粉，手里还拿着根擀面杖，“老规矩，灶王爷的糖瓜得用新磨的黄米，甜得能粘住嘴。”
沈清弦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灶台上摆着口大铁锅，黄米浆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黏稠得像融化的琥珀，甜香漫了满室。“要放多少糖啊？”她踮着脚看，鼻尖几乎要碰到锅沿。
“得放这么多。”福伯舀起满满一勺红糖，“灶王爷吃了甜，上天言好事，来年咱王府才能顺顺当当。”他用筷子挑起一点米浆，吹凉了塞进沈清弦嘴里，“尝尝，够不够甜？”
米浆甜得发腻，却带着股醇厚的香，像把整个冬天的暖都揉在了里面。沈清弦咂咂嘴：“甜！比江南的桂花糕还甜！”
正说着，萧景琰走进来，手里拿着张红纸，上面写着“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是给灶王爷的供词。“字写得怎么样？”他笑着问，“去年是你谢叔叔写的，今年换我试试。”
“比谢叔叔的好看！”沈清弦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爹爹的字像望岳亭的柱子，稳稳当当的。”
萧景琰被她逗笑了，把供词贴在灶台上，又往灶王爷的瓷像前摆了盘刚蒸好的馒头：“去年求了平安，今年求清弦学业进步，少让我操心。”
“我才不操心呢！”沈清弦噘着嘴，却悄悄往灶膛里添了块炭，“我还求灶王爷保佑江南的婆婆和三叔公，冬天别冻着。”
福伯熬好糖瓜，切成小块，用红纸包好，分给府里的下人。沈清弦拿着自己的那份，跑到暖阁去找谢临。谢临正坐在窗边编竹筐，筐底的花纹是映山红的形状，是给沈家村的孩子们编的。
“谢叔叔，吃糖瓜。”沈清弦把糖瓜递过去，“粘住你的嘴，省得你总说我笨。”
谢临笑着接过，咬了口糖瓜，故意含糊不清地说：“我这是为你好，上次教你射箭，你把箭射到了树上，还好意思说。”
两人正说笑，林婉儿和赵虎来了。林婉儿手里捧着个布偶，是她新绣的灶王爷，眉眼弯弯的，特别喜庆；赵虎则扛着串鞭炮，说是他爹刚做的，响得能震掉屋顶的雪。
“清弦，你看我绣的灶王爷。”林婉儿把布偶递过来，“我娘说灶王爷喜欢干净，我特意用了新棉花。”
“真好看！”沈清弦把布偶摆在灶台上，和瓷像并排，“这样灶王爷就有伴了。”
赵虎则拉着谢临去看他的鞭炮：“谢叔叔，你看这引线够长不？我想年三十那天放，让全京城都听见响。”
谢临接过鞭炮看了看，点头道：“够长，不过得离柴房远点，小心着火。”
傍晚时分，苏月见和顾云舟也来了。苏月见带来些自己做的蜜饯，有金橘、青梅、山楂，用小陶罐装着，说是给灶王爷的供品；顾云舟则提着两壶好酒，说是给萧景琰和谢临的，祭完灶好围炉小酌。
“我刚从医馆过来，”苏月见笑着说，“看到街上好多人在买糖瓜，想起小时候我娘总说，吃了糖瓜，来年就不会牙疼。”
“那是哄孩子的。”顾云舟帮她解下披风，“不过图个吉利，吃着开心就好。”
祭灶仪式开始时，沈清弦跟着萧景琰跪在灶台前，手里捧着糖瓜，学着大人的样子磕头。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映得她的小脸通红，心里默默念叨着：“灶王爷，求您保佑婆婆身体健康，求您让映山红明年开得更艳，求我们能顺顺利利去江南……”
仪式结束后，大家围坐在暖阁里吃晚饭。桌上摆着糖瓜、蜜饯、年糕，全是甜口的，连羊肉汤里都放了点糖。沈清弦吃得满嘴是糖，忽然想起在江南过小年时，婆婆会给她煮甜酒冲蛋，说喝了不冻耳朵。
“明年去江南过小年吧？”她忽然说，眼睛里闪着光，“让婆婆教我们做甜酒冲蛋，比糖瓜还甜。”
“好啊。”萧景琰笑着点头，“让三叔公也编个竹制的灶王爷，比布偶还好看。”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巧巧的，落在窗棂上，像给年关添了层温柔的纱。暖阁里的炉火正旺，酒香混着糖瓜的甜，漫了满室。沈清弦看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不管是京城的糖瓜，还是江南的甜酒冲蛋，不管是瓷像的灶王爷，还是布偶的灶王爷，都是年的味道，都是家的模样。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小年祭灶的甜意里，在对来年的期盼中，继续向前。离年关越来越近，离江南的约定也越来越近，而那些藏在糖瓜里的祝福，会像这冬日的暖炉，一首燃着，温暖着往后的每一个日子，每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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