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风停,日光薄如冰片一夜狼嚎过去,荒原静得像被水洗过的瓷。
沈菀踩着及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把昨夜狼尸拖到背风坡。冷风卷着血腥,引来两只乌鸦盘旋,她抬头嘘了一声,乌鸦竟真散了——她手里攥着一把阿蛮给的野花椒,辣得飞禽都不敢靠近。萧凛倚着桦木杖,左臂吊在胸前,目光落在她背影上。
那背影纤细,却在雪地里拖出一道倔强的沟。
“她到底哪来的力气?”
昨夜一战,萧凛亲眼见她扬椒退狼、举火逼阵,却又在黎明给他换药时,手指抖得像风中。
沈菀把狼内脏埋进雪里当肥料,回身时,袖口被什么东西勾住,一株不足人高的野生枳树,枝干扭曲,却倔强地挑着几颗青黄小果,在雪地里像点了灯。
枳实,酸、苦、温,破气消积,是天然的健胃剂。
她眼睛倏地亮了:荒原缺盐,人易食欲不振,若能腌一罐枳实酱,既能调味又能防病。
她小心折下最的几枝,兜在衣摆里,像捡到宝。回洞前,她蹲在雪坡后,避开萧凛视线,进入系统。
“鉴定。”
【野生枳实:酸度7.2,果胶丰富,可制果酱、酵素、健胃饮】
奖励提示音响起:
“首次发现可食用野果,奖励玻璃罐×3,粗盐200g。”
沈菀差点原地蹦起来。
玻璃罐!在北境,这可是比银子还稀罕的宝贝。
熬酱,火光映出两个人的剪影傍晚,洞外风声又起,火塘里松脂爆裂。
沈菀把枳实剖开,用小刀剜去籽,丢进石锅。
石锅是她白天用狼骨刀挖空松木桩做的,盛水不漏,被萧凛笑称为“沈氏釜”。
枳实酸香遇热,很快弥漫开来,混着松脂清味,竟有种奇异的甜。
萧凛坐在火边,看她往锅里撒盐、搅木勺,动作行云流水。
“这味道……”他皱了皱鼻尖,“像陈年的醋,又带点柑橘。”
“等会儿更香。”沈菀头也不抬,“枳实酱拌狼肉丝,能吃下三碗饭的人,才有力气杀回京城。”
萧凛挑眉:“你在给我画饼?”
沈菀把锅边冒出的第一缕酱挑起一点,抹在洗净的木片上,递到他唇边:“先尝尝。”萧凛犹豫半秒,舌尖轻触。酸、咸、苦,后味却回甘,像极了他这些年的人生。他喉结滚了滚:“再来一点。”
沈菀笑弯了眼,火光映得她瞳仁发亮,像两粒泡在蜜里的黑葡萄。阿蛮如约带了三名猎户来搬狼肉。
沈菀用枳实酱蒸了一笼狼肉包子,白汽升腾,酸香冲鼻。猎户们吃得满嘴流油,首呼“神仙酱”。阿蛮的哥哥哈赤更是当场脱下腰间铜刀:“换!”沈菀摆手:“刀我要,酱给你。”她指了指哈赤背来的野山羊,“再加半只后腿,我教你们腌酱,保准整个冬天不饿。”
猎户们面面相觑,随即狂喜。于是,荒原上第一笔以酱换肉的生意,在雪地里成交。
沈菀收刀时,指腹过刀柄上粗犷的狼首纹,心里有了主意:刀可防身,肉可养人,而酱——能拴住人心。
枳实酒,为夜寒添一层暖夜里,沈菀把多余的枳实与灵泉、粗盐一起封进玻璃罐,放在火塘边慢慢发酵。
萧凛看着她用炭笔在罐身画了一朵小小的五瓣花,问:“这是记号?”
“不,是日期。”沈菀写下“天启二十七年腊月初七”。
“七天后开封,兑雪水,就是枳实酒。”
她顿了顿,抬眸,“等你伤口结痂,我们喝第一杯。”
萧凛垂眼,火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若我那时己能提刀,便为你猎一头鹿下酒。”
沈菀轻笑:“鹿太瘦,我要肥的。”
两人对视,火光噼啪,像有什么东西在雪夜里悄悄生根。
第三日清晨,沈菀把第一批腌好的枳实酱分装成三小罐。一罐给阿蛮,换猎户们日后猎到的第一头雪豹;一罐存着,等商队路过时换盐铁;最后一罐,她推到萧凛面前:“行军之人,最忌积食,每日温水兑一匙,保你胃口大开。”
萧凛接过,指腹碰到罐身冰凉的玻璃,忽然开口:“沈菀。”
“嗯?”
“等这罐酱吃完,”他声音低而稳,“我许你一座能种满枳实的院子。”沈菀愣住,随即笑得比枳实还酸:“先活下来再说,王爷。”
萧凛接过温热的狼肉,指尖不经意擦过沈菀的手背。她微微一颤,像被雪粒溅到的火苗,迅速收回手去翻动烤肉。油脂滴在火堆里噼啪作响,映得她侧脸泛着暖色的光。
"这酱确实开胃。"他又咬了一口,肉质粗粝却因酸辣酱汁变得鲜活,"比军中的干粮强上百倍。"
沈菀用骨刀削下薄片肉铺在桦树皮上:"王爷若喜欢,明日我再熬些。野枳果还剩下一些,够做三罐。"她说话时总盯着火堆,仿佛那跃动的火焰比眼前人更值得注视。
萧凛凝视她被火光描摹的轮廓,看似柔弱的肩背竟能拖动百斤狼尸。这种矛盾令他喉头发紧——像是咽下枳实时那股说不清的回甘。
"北境苦寒,"他突然道,"你本不必受这些。"
肉香混杂松脂气息在两人间氤氲。沈菀终于抬眼看他,瞳仁里跳动着两簇金芒:"王爷忘了?我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女。"她轻笑时呵出白气,"倒是您,本该在京城温香软玉..."
"那些暖不了胃。"他打断她,玻璃罐在掌中转了个圈,"不及这酱万一。"
沉默忽然蔓延。远处传来雪压断松枝的脆响,沈菀拨火的动作慢下来。萧凛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细碎雪珠,随呼吸轻轻颤动,像某种易碎的蝶。
“我现在想知道,"萧凛倾身,受伤的左臂抵在膝头,"若真能给你一座种满枳实的院子——你还会做什么?"
火星爆裂的刹那,他看见她眼眶倏地红了。那点湿意很快被蒸腾的热气掩去,她却扬起头笑得更深:"那院子得有热炕,王爷不知道,枳实最怕冻根。"
他心头某处突然软得发烫。原来她要的不是江南春雨,而是连根系都能呵护的暖意。
"好。"萧凛将最后一块蘸满酱汁的肉递还她唇边,"再加个地龙,让你西季都能闻见枳实开花。"
沈菀就着他的手咬下肉,酸涩与咸香在味蕾炸开。她咀嚼得很慢,仿佛在品尝某个不敢轻易答应的承诺。
"先养好伤。"她最终轻声说,指尖无意识抚过他还打着夹板的左臂,"等雪化时..."
后半句消散在风里,但萧凛听见了——听见她藏在倔强之下的,那点如同枳实回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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