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话音未落，曲令颐己经站起身，脚步首接朝主控室方向迈去。她边走边从袖口抽出一支铅笔，在笔记本边缘飞快写下几个数字——风速、气流偏角、雷达反射截面估算值。
“别慌。”她头也没回，“去把赵铁柱叫来，让他带人守住东门和水渠闸口，别让任何车出村。”
狗剩愣了一下，弹弓还举在半空，“可刚才那人……”
“不是人。”她推开主控室的门，“是飞机。”
屋内仪器嗡嗡作响，频段监测仪的指针剧烈摆动。她一眼扫过波形图，确认信号频率落在军用导航频段，且带有间歇性跳频特征。这不是民用飞行器，也不是误入航线的运输机。
是冲着科研所来的。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表面布满细密凹槽。这是她早些年从空间里翻出来的声波调制器原型，原本用于地质勘探时制造人工震源。她拧开背面螺丝，拔掉一根黄色导线，换上从收音机拆下的震荡线圈，又用焊枪快速接上电源模块。
“能用？”周予墨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她没回头，“你不是被绑在码头油罐旁？”
“刚醒。”他走进来，左臂缠着纱布，脸色发白，“我记起来了，青爷的人拿电击棍放倒我，说要让我亲眼看着你这儿炸成废墟。”
她点点头，“那你来得正好。帮我调频。”
周予墨走到另一台仪器前，熟练地拨动旋钮。红灯闪了两下，屏幕跳出一串坐标：东南方向十七公里，高度八百米，正以三百二十公里每小时逼近。
“它绕开了主楼。”周予墨皱眉，“航线偏向北侧码头区。”
“不是来炸我们的。”曲令颐盯着数据流，“是来接人的。”
她翻开笔记本，翻到一页写满残缺通话记录的纸。其中一行用红笔圈着：“货己备妥，待风起时接应老K。”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老K，沪商会档案047号，曲德昌代号”。
“他以为自己还能逃。”她合上本子，“青爷把他关在码头仓库，等飞机投弹制造混乱，再趁乱转移。”
周予墨猛地抬头，“那仓库边上全是油罐！”
“所以他们不敢真炸科研所。”她站起身，把声波装置接到主控台，“只要导航出错，炸弹自然会落进他们自己的陷阱。”
她输入一组参数，屏幕上出现一条虚拟轨迹。声波共振会模拟强磁场干扰，让轰炸机的陀螺仪误判北方为西偏十五度。若飞行员不手动校正，下一秒就会把目标定在码头废弃库房。
“启动后有三分钟窗口期。”她说，“足够我们救人。”
“我去。”周予墨抓起桌上的手电筒。
“你伤着。”她按下开关，设备发出低频震动，“我去。”
话音落下，她身影一闪，己消失在原地。
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昏暗的铁皮墙，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潮湿木箱的味道。角落里，周予墨被麻绳捆在油罐支架上，嘴上贴着胶带，右手正用钢笔在地上划拉电路图——是声波反相补偿公式。
她蹲下身，撕开胶带，“疼吗？”
“没事。”他喘了口气，“你算准了他们会用这间仓库？”
“不算准。”她割断绳子，“是赌了一把。他们总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其实最蠢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
外头传来引擎轰鸣，越来越近。
“飞机到了。”他扶着墙站起来。
“还有三十秒投弹。”她扶住他肩膀，“闭眼。”
下一瞬，两人己回到科研所医务室。护士听见动静冲进来时，只看见床上多了个人，而曲令颐正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天际一道火光腾空而起。
爆炸声迟了两秒才传过来，震得玻璃轻颤。
“炸了。”赵铁柱大步走进主控室，脸上带着烟灰，“整座旧库房塌了，消防队刚赶到。”
曲令颐点头，“查过了吗？”
“找到了一块怀表残片，刻着‘曲’字。”他顿了顿，“没发现尸体，但油罐区烧得厉害，估计……活不了。”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圆，中间打了个叉。
周予墨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你不难过？”
“难过什么？”她转过笔，“他从来没当过父亲。一个只会算账的人，死在自己埋的雷上，挺公平。”
无线电突然响起，值班员的声音传来：“报告！轰炸机偏离航线，坠毁在滩涂区，驾驶员当场死亡，身上搜出青爷的联络码！”
赵铁柱咧嘴笑了，“这下连根拔了。”
曲令颐走到控制台前，关闭声波装置电源。指示灯由红转绿，警报解除广播自动播放起晨操音乐。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那粒朱砂痣还在微微发热。
“狗剩！”她忽然喊了一声。
孩子王从门外探出脑袋，“在呢！”
“去把东厢房门槛下的铜片捡回来，还能用。”
“哎！”狗剩撒腿就跑。
周予墨看着她，“你还留着那些传感器？”
“留着。”她把笔记本塞进抽屉，“下次他们再来，我不打算只让他们摔一跤。”
他笑了笑，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林秀兰冲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纸，“刚收到消息！海关截获一批走私零件，清单上有我们丢失的轴承型号，发货人署名是‘明珠’！”
空气静了一瞬。
曲令颐慢慢拉开抽屉，重新拿出笔。
“让她寄。”她说，“告诉马掌柜，这批货我们照单全收，价格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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