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的喊声还在耳边回荡，曲令颐己经蹲在了那堆松动的土旁。她没伸手去挖，只是用指尖轻轻刮开表层，露出底下半埋着的一个小布包。布角泛黄，缝线歪斜，像是随手从旧衣上扯下来的。
她把它拎起来，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远处风车静默，试验田里一片死寂。她站起身，把布包塞进袖袋，转身朝实验室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刚掀开木板门，她就听见草垛后头有动静。不是风吹，也不是野猫扒拉，是鞋底蹭过碎石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地往田边移。
她没停，也没回头，只把手探进空间，摸到了那个扁平的金属匣子——声波共振仪。这东西原本是用来调节水流节奏的，她试过三次，每次都能让池塘表面起一层细密水珠。现在，它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她把仪器架在坡顶最高处，拧开旋钮，调到预设频段。指示灯闪了两下，进入工作状态。她没再管它，转身回到田埂，在几处风车底座周围撒了一圈细沙。这是为了看清脚印。
然后她坐下来，掏出笔记本，翻开空白页，开始画田区分布图。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不到十分钟，天边起了云。
不是那种大片翻滚的乌云，而是低低一层灰白色雾气，贴着山脊慢慢压下来。空气变得潮湿，呼吸间能感觉到水汽凝在鼻尖。
第一滴雨落下时，她正盯着东侧那架最小的风车。
火苗是从底座缝隙里冒出来的，起初只有豆大一点，借着干草迅速往上爬。紧接着，西侧和南侧也腾起火光，三处几乎同时燃起。
她没动。
雨越下越大，不是倾盆，却密集得像筛子抖落的米粒。落在火头上，嗤嗤作响，白烟混着雨水蒸腾起来。不到五分钟，三处火点全被浇灭，只剩焦黑的草梗冒着余烟。
她这才站起来，顺着湿泥地往灌木丛走。
人影己经退到林子边缘，正想绕过坡道往外溜。那人穿一身深色褂子，裤脚扎得紧，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曲令颐按下左手袖扣。
咔哒一声轻响，埋在西角田埂下的电磁感应网瞬间激活。电流穿过地下铜丝，形成隐形屏障。那人一脚踩进触发区，腿上的金属匕首立刻引发电弧，整个人猛地一颤，扑倒在地。
麻绳套索从地下弹出，自动缠住他的腰和腿，把他捆了个结实。
她走过去，蹲下，从对方怀里抽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截未点燃的定时引信，导火索剪得整整齐齐。
她顺手解开他腰间的皮带扣，取出一把老式左轮。枪身冰凉，枪管刻着一行小字：“CDZ-07”。
她把枪放进空间封存，又从对方领口拽出一块布条，上面写着“码头七号仓”五个字，墨迹未干。
这时，周予墨从田外小路赶来，肩上挎着工具包，裤脚沾着露水。他一句话没说，先检查了电磁网运行日志，然后蹲下查看杀手的匕首。
“电压调高五伏。”他掏出红蓝笔，在数据本上记了一行，“下次可以加延时脉冲，让他动不了也喊不出。”
曲令颐点头，把油纸包递给他。“引信是新的，手法干净，不像本地人。”
“青爷的人。”周予墨翻了翻杀手的眼皮，“训练过，忍痛能力强，审不出来。”
“不用审。”她指了指枪，“指纹擦了，但油脂残留还在。我拿父亲以前用过的钢笔做过对照实验，笔杆内壁的汗渍成分和枪托上的完全一致。”
周予墨抬眼看了她一眼。
“他是主谋链条的一环。”她说，“不是执行者，是授意者。”
周予墨合上本子，把电磁记录塞进防水袋。“明天我把这套系统接上发电机，二十西小时待命。”
“今晚就能用。”她指着坡顶的仪器，“声波装置还能撑两小时，雨云没散。”
他嗯了一声，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干蔷薇，夹在她的笔记本里。“西南局新来的批文，拖拉机图纸可以部分公开。你要是想教孩子造模型，材料够用了。”
她低头看了看那朵花，花瓣脆得快碎了，颜色倒是还红。
“等他们学会看图纸，就不会再被人骗着往田里洒毒药了。”她说。
周予墨笑了下，转身去拆电磁网的线路。动作利索，没再多话。
她拿着枪回到实验室，把封存罐打开一条缝，将左轮放进去。罐子闭合的瞬间，时间停滞，连灰尘都悬在半空。
她坐在灯下，翻开牛皮本，写下一行字：
“证据链闭合，幕后牵连确认，移交公安程序启动。”
然后在旁边画了个简图，标出三处起火点、电磁网覆盖范围、以及杀手逃跑路线。最后，在“CDZ-07”下面划了两道红线。
林秀兰半夜打着马灯过来，看见她还在田边守着。
“人押走了。”她说，“嘴里咬了蜡丸，还没撬开。”
“迟早会吐出来。”曲令颐递给她一杯热水，“你回去睡吧，这儿有我。”
“你不歇？”
“等雨停。”她说，“还得查上游水源。”
林秀兰没再劝，默默把热杯放在石头上，转身走了。
天快亮时，雨终于小了。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透出灰白的光。
她走到被烧过的田区，蹲下拨开焦草。土还是湿的，但靠近根部的地方，有一圈极淡的粉末痕迹，比昨天更薄，几乎看不见。
她捻了一点，搓了搓，没有颗粒感。
又从空间取出试纸，沾湿后按上去。几秒后，边缘泛出一丝紫晕。
还是砷化物，但这次混合了石灰和淀粉，溶解更快，毒性释放更隐蔽。
这不是卫生所的配方。
是有人专门调配的。
她猛地想起昨夜布包里的纸条，上面除了“码头七号仓”，还有个日期：五月十九。
今天就是五月十九。
她站起身，往坡顶走。声波装置还在运转，指示灯忽明忽暗。
她正要关机，忽然发现仪器底部多了一道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
她蹲下查看，发现螺丝钉松了一颗，内部线路在外。有人动过手脚。
不是昨晚的杀手。
是更早之前。
她摸了摸左耳垂，那里有点发烫，像被阳光晒透的石头。
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周予墨提着工具箱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新绘的电路图。
“我发现电磁网信号有延迟。”他说，“有人提前干扰过主控模块。”
她点点头，把仪器翻过来给他看。
他皱眉，伸手去拧那颗松动的螺丝。
就在他指尖碰到金属壳的瞬间——
仪器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指示灯由绿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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