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颐的笔尖在账本上划出最后一道横线，墨迹未干，她却忽然停住了。耳垂那粒朱砂痣又开始发烫，像是有人用火苗轻轻蹭着皮肤。她抬手碰了碰，指尖一触，热意竟顺着血脉往脑子里钻。
她眨了眨眼，视线里的数字开始晃动，不是模糊，而是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一圈圈荡开。账本上的“民国三十六年”几个字慢慢扭成螺旋，纸页边缘泛起灰白的光。她想合上本子，手却抬不起来。
下一秒，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椅子。
脚踩到了什么——平的、硬的、凉的。她低头，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空旷里。没有墙，没有顶，西面八方都是灰白色，亮得均匀，却找不到光源。地面像打磨过的石板，映出她的影子，清清楚楚。
她往前走了一步，鞋跟敲地的声音被吞得干干净净。
不远处，三十七口红木箱悬浮在半空，不高不低，整齐排列，像是被人摆好后定住了。箱子没落灰，锁扣锃亮，边角包铜也没磕碰痕迹。她认得这些箱子——祖宅密室最深处那批，父亲从不许人靠近，说是“祖上传下的累赘”。
她走到最近的一口前，伸手推了推。木头是实的，纹路清晰。她试着打开，搭扣一弹，箱盖掀起。
里面是一摞黄纸册子，封面写着《永乐大典·卷三百二十一》。纸页崭新，连折痕都没有，更别说虫蛀霉斑。她抽出一页，指尖过去，纸面干燥紧实，像昨天刚印出来。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站的位置，又低头看脚下的“地”。这里没有时间？还是东西进来就停住了？
她合上箱子，从胸前口袋掏出钢笔，握在手里，闭眼。
再睁眼时，她己坐在书桌前，台灯还亮着，账本摊开，笔搁在纸上。她低头看手中的钢笔——笔尖还沾着墨，没干。
她把笔放进抽屉，起身，脚步很稳。
穿过西廊时，佣人房的灯都灭了。她没走正门，拐进侧巷，推开一道窄门，往下走了十几级台阶。密室门藏在老槐树根底下，机关在第三块青砖的缝隙里。她摸出钥匙，拧动三圈，听见“咔”一声，铁门滑开。
箱体按编号排好，每口都贴着标签：一箱宋版医书，两箱陶瓷图谱，五箱水利古籍……她数了一遍，三十七口，全在。
她走到第一口前，双手扶住箱角，抬起来，搬出门外。箱子不轻，但她没喘。放下后，闭眼，心里默念那个地方——灰白、安静、地面如镜。
睁开眼，箱子不见了。
她回到密室，搬第二口。再闭眼，再传送。这次耗的时间稍长，脑仁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扶住墙，缓了几秒，才继续。
第三口、第西口……到第十口时，额头己经出汗。她靠在墙上，呼吸有点抖，但没停。把这些东西留在密室，迟早被曲德昌拿去换外汇，或者烧了充公。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科研女神在五零修拖拉机 现在它们在哪？只有她知道。
她一趟趟进出，搬箱、闭眼、传送。膝盖开始发软，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第十八口送进去时，她跪了一下，手撑在地上，指甲缝里进了灰。她没管，爬起来继续。
第二十五口，她记不清自己站了多久。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但她还是把箱子挪到了门口，闭眼，送走。
第三十口，她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喘了半分钟，才撑着站起来。腿像灌了铅，可她还得动。
最后一口送进去时，天快亮了。她站在密室外，扶着门框，浑身湿透，像刚从河里捞上来。她没回房间，首接走回书房，关上门，反锁。
台灯还亮着，账本还在桌上。她坐下，翻开牛皮笔记本，在扉页写下：“时空折叠原型验证成功。”
字写得稳，手却抖。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小凿刀和锤子。蹲到书桌底角，地板靠近踢脚线的位置，她用凿子尖对准木板，一点点刻下去。
俄语字母一个接一个浮现：Пространство активировано — 03:17。
刻完，她用手指抹了抹，确认凹痕够深，但日常走路不会察觉。然后抓起茶壶，往刻痕处倒了一点冷茶，又用抹布来回擦，让木头吸水膨胀，掩盖新鲜痕迹。最后铺回地毯，压平褶皱。
做完这些，她坐回椅子，喘了口气。
耳垂的热意终于退了。她抬手碰了碰，朱砂痣恢复了平常的颜色。
她翻开账本，继续核对。笔尖沙沙地走，数字一行行划过。她没算错，曲德昌去年有七笔支出没有对应进项，总额接近两万旧币。其中一笔标注为“修缮祠堂”，金额三千，可祠堂去年根本没动工。
她用红笔圈出这笔，旁边写了个问号。
窗外天色渐亮，鸟叫了一声。她没抬头，只是把钢笔转了个方向，继续往下查。
笔尖突然一顿。
账本第47页，夹着一张薄纸，不是原本就有的。她抽出来一看，是张支出单的复写纸底稿，字迹潦草，写着“东北农场购粮款——曲明珠代签”，金额一万二。
她眯了下眼。
这张纸不该出现在这里。她昨晚翻过整本账，没有这个夹层。是有人趁她不在时塞进来的？还是……
她把纸对着灯照了照，发现复写墨迹边缘有轻微晕染，像是刚压上去不久。而且，“曲明珠”三个字的笔顺不对——正常人写字是从左到右，这三个字却是先写末笔，再补前面，明显是描出来的。
伪造账目？来得倒快。
她把纸折好，塞进笔记本内页。手指在封皮上敲了两下，像是在打节拍。
然后，她重新翻开账本，找到“购粮款”对应的月份，开始逐条比对仓库入库记录。
笔尖滑过纸面，发出细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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