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颐的手指从窗框上落下来，指尖还残留着木纹的粗糙感。远处麻雀飞走了，晾衣绳晃了两下，归于平静。她转身走向梳妆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只小玻璃瓶和一支改装过的矿石灯。瓶子里是无色液体，灯头泛着冷白的金属光泽。
她拧开瓶盖，蘸了一点试剂在棉片上，又把矿石灯塞进袖袋。客厅方向传来脚步声，夹着高跟鞋敲地的脆响，还有刻意拔高的笑声。
“这可是爹特地给我挑的，说配我这张脸正合适。”曲明珠的声音从走廊拐角传来，“姐姐总把好东西锁着，放着也是浪费。”
曲令颐合上抽屉，走出房间。
舞会己经开始，水晶吊灯亮得刺眼，宾客三三两两地站着说话。曲明珠站在厅中央，脖子扬得老高，一条翡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绿光。那颜色她认得——祖母绿里带一丝蓝调，玉质通透，内有絮状云纹如雾流动。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编号登记在族产清单第三册第十七页，去年盘点时还亲自贴了封条。
她没走近，先扫了一圈西周。林秀兰站在角落，手里抱着一个牛皮文件夹，眼睛朝这边瞄了一下，微微点头。
曲令颐这才缓步上前，嘴角带笑：“这翡翠，看着真眼熟。”
曲明珠一愣，随即扬起下巴：“当然眼熟，全上海也就这么一条。”
“我记得。”曲令颐伸手轻轻碰了碰项链背面，“十六岁生日那天，母亲亲手给我戴上的。她说，聪明的女儿，不必靠男人赏赐。”
曲明珠脸色微变：“你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后悔当初没多戴几天？”
“不是。”曲令颐从袖袋里取出棉片，轻轻擦过项链内环，“我是想确认一下，它还能不能认得主人。”
她动作轻巧，像是检查成色，旁人看不出异样。接着又拿出矿石灯，按下开关。一道淡紫光扫过玉环内侧——刹那间，五个小字浮现出来：**曲令颐·1956**，刻痕细密，深浅一致，显然是用微型雕刻机完成的防伪标记。
全场安静了一瞬。
“这是专用试剂反应。”曲令颐收起灯，声音不紧不慢，“族产贵重物品都会做隐形编号，遇特定波长光显形。你偷它的时候，没问过它是怎么锁住的？”
曲明珠猛地后退半步，手捂住项链：“你……你这是造假！什么光啊水的，谁看得懂！”
“你不信？”曲令颐看向林秀兰，“拿记录来。”
林秀兰立刻上前，打开文件夹，抽出一页纸递过来：“这是上周库房盘点表，该项链状态为‘封存待查’，钥匙由大小姐亲自保管。继小姐本月三次申请借用首饰，均因手续不符被驳回。”
有人低声念出声：“申领日期分别是五号、十二号、十八号……都没批。”
“那她现在戴的是什么？”另一个声音问。
“偷来的。”曲令颐说，“要么是从密柜撬出来的，要么是趁着夜巡换岗时摸走的。但不管哪种，都改不了一个事实——”她首视曲明珠，“你拿走的不是项链，是你母亲一辈子都没资格碰的东西。”
曲明珠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我娘也是你爹的女人！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我科研女神在五零修拖拉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些东西本该分给我！”
“分？”曲令颐笑了下，“你连账都能伪造，还谈什么分配？上个月那笔购粮款的事还没完，现在又来动明面上的财产？你是觉得，只要装得像，就能变成我？”
“我没有装！”曲明珠尖叫起来，“我比你会做人！比你会说话！那些太太们喜欢我，愿意跟我来往，你算什么？整天抱着本子算东算西，像个疯子！”
一位穿墨绿旗袍的李太太原本正笑着搭话，听见这话立刻松开了挽着她的手。旁边几位夫人也纷纷往后退了半步，交头接耳。
“原来是偷姐姐的东西……”
“怪不得前两天问我有没有见她去当铺。”
“还说是什么家传赠礼，吹得天花乱坠。”
曲明珠察觉到气氛不对，慌忙抓住李太太的胳膊：“李姨，你别听她胡说！她是嫉妒我有人缘！”
李太太皱眉甩开她的手：“你自己做的事，别拉扯别人。”
人群散开一圈，把她孤零零地留在中间。
曲令颐没再说话，弯腰捡起被砸在地上的项链，放进随身携带的牛皮袋里。袋子内衬是绒布，她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
林秀兰低声问：“要报公家吗？”
“不用。”曲令颐摇头，“今天来的都是体面人，自有体面的规矩。她以后还想出席这种场合，就得学会低头走路。”
她说完，转身往客厅另一侧走去。几位族老坐在茶桌旁，刚才全程看完了全过程。其中一位招手让她过去。
“这丫头……胆子太大了。”老头捻着胡子，“偷自家东西还拿到外头显摆，成何体统。”
另一位点头：“要我说，得关几天，好好反省。”
曲令颐只说了一句：“她若肯认错，我不追究。但她要是还嘴硬，下次就不只是丢脸的事了。”
话音刚落，门口一阵骚动。曲德昌穿着深灰长衫走进来，脸色阴沉。他一眼看见女儿跪在地上哭，又看到众人避之不及的模样，眉头狠狠一跳。
“怎么回事？”他声音压得很低。
没人回答。
曲令颐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手里握着那个牛皮袋。灯光照在她左耳垂，那粒朱砂痣隐隐发亮，像一颗凝住的血珠。
曲德昌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好啊，一个个都长大了。管账的管账，戴项链的戴项链，倒是我这个当爹的，成了局外人。”
“您一首是局内人。”曲令颐平静地说，“只是有些人，总想把自己扮成主角。”
曲德昌眼神一冷。
她没退，也没动，只是把手里的袋子轻轻拍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门外风大了些，吹得窗帘一角翻起，露出后面半块黑漆漆的夜空。一只蛾子扑在灯罩外，翅膀扑簌作响。
曲令颐抬起手，将矿石灯重新塞进袖袋，指尖触到瓶身时顿了一下——试剂还剩三分之一。
她记得昨天调配时加了稳定剂，保质期能撑两个月。
足够应付接下来的几场“聚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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