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厅的水晶灯泛着冷白的光，林宇轩正跟前台说着开房信息，明澈站在他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外套下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么气派的地方，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两人的影子，倒让他有点不自在。
“先生，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前台礼貌地开口。
林宇轩刚把身份证递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哟，这不是林宇轩吗？大半夜跑酒店来做什么？”
林宇轩回头，眉头瞬间皱紧——是林浩宇。他穿着件花衬衫，领口敞着，嘴里叼着根烟，手里夹着房卡，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扮惹眼的女生，正笑盈盈地挽着他的胳膊。
林浩宇的目光扫过林宇轩，最后落在明澈身上，眼神里满是轻蔑，嘴角勾起抹嘲讽：“这不是下午在西配楼花坛那儿的‘网红’吗？穿个古装装神弄鬼，怎么，你俩还真凑一对了？搞同性恋？”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宇轩往前站了一步，把明澈挡在身后，“我送他过来住店而己，倒是你，二叔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倒好，又出来鬼混。”
林浩宇脸色变了变，把烟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你少跟我提我爸！林宇轩，你要是敢把我在酒店的事告诉他，我饶不了你！”
“我没兴趣管你的破事。”林宇轩眼神更冷，“但你别找他麻烦，我们互不相干。”
“找他麻烦？”林浩宇嗤笑一声，眼神扫过明澈，像在看什么垃圾，“一个小破网红，穿奇装异服想攀高枝？你林宇轩还真能把他捧起来？白日做梦！”
“三少，别吵了，咱们不是还要上去吗？”旁边的女生拉了拉林浩宇的胳膊，声音娇滴滴的。
林浩宇瞪了那女生一眼，又转头看向林宇轩和明澈：“我警告你啊林宇轩，别跟这种人乱搞，同性恋丢不丢人？咱们林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你有病就去医院看，别在这儿说这些龌龊话。”林宇轩懒得跟他废话，转头对前台说，“麻烦快点，谢谢。”
林浩宇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女生又拉了拉，只好悻悻地哼了一声，带着人往电梯口走，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瞪了明澈一眼。
等林浩宇走远，林宇轩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明澈：“对不起啊，我三哥他嘴就是这样，你别跟他计较。”
明澈摇摇头，眼神很平静，没什么波澜：“没事。他和你是一家人？”
“嗯，我二叔家的儿子。”林宇轩提起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从小就被惯坏了，整天不务正业。”
这时前台把房卡递了过来，微笑着问：“先生，您的房卡，602房。需要叫行李员帮您提行李吗？”
“不用了，谢谢。”林宇轩接过房卡，递给明澈，“你上去吧，在六楼，用这个房卡刷一下门就能开。你要是觉得不安全，就把房门反锁。”
“多谢。”
林宇轩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手机，递给明澈：“哦对了，这个是我的备用手机，里面有我的号码，你先拿着。要是晚上有什么事，或者明天想找我，就给我打电话。”
明澈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林宇轩，眼神里带着点茫然。
“很简单的，按这个绿色的键就能打电话，我己经把我的号码存进去了，备注的是‘林宇轩’。”
林宇轩怕他不会用，又简单教了他两句，“你要是不会，明天见面我再教你。”
“好。”明澈把手机小心翼翼地放进外套口袋，像揣着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早上还有课，晚上见。”林宇轩看了眼时间，己经快十一点了，“你早点休息。”
“嗯，路上小心。”明澈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最后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林宇轩挥了挥手，转身往酒店门口走。明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握紧了手里的房卡和手机，转身往电梯口走。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六楼，门缓缓打开时，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阴影。
明澈刚踏出电梯，就看见斜对面的窗边倚着个人——
林浩宇没进房间，正叼着烟看外面的雨，烟蒂上的火星在昏暗里一明一暗。
听见动静，林浩宇转头瞥过来，见只有明澈一个人，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怎么？你的林少爷没跟上来？是嫌你身份不够，不肯带你进房间？”
明澈没理他，攥紧手里的房卡，顺着走廊找602的门牌。他不想跟林浩宇纠缠，更懒得解释——
在他眼里，这种只会用言语伤人的人，连让他动气的资格都没有。
“喂，跟你说话呢，聋了？”林浩宇上前两步，挡住明澈的路，烟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你不会真以为林宇轩能帮你吧？想靠他给你找大公司签约当网红？我劝你趁早死了这心。”
他弹了弹烟蒂：“他自己在林家都跟个外人似的，还想当你的‘摇钱树’？别做梦了。”
明澈脚步顿住，抬眸看向林浩宇：“让开。”
“我不让又怎么样？”林浩宇嗤笑，“你们这种小网红，不就是想找个靠山蹭资源？与其指望林宇轩，不如跪下求求我——我认识几个娱乐公司的老板，说不定还能给你个跑龙套的机会。”
这话彻底惹恼了明澈。他不是在意“网红”的标签，而是厌恶林浩宇这种把人踩在脚下的姿态，更恶心他拿“下跪”这种事羞辱人。
明澈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气场瞬间变了——
不再是刚才的平静，而是带着股无形的压迫感，像山间蓄势待发的冷泉。他攥着房卡的手指泛白，声音没了之前的清淡，多了几分锋利：“我再说一遍，让开。”
“我不是什么网红，对你们娱乐圈的破事也没兴趣。林宇轩对你有好脾气，是因为你们是堂兄弟，但我对你可没什么耐心。下午的事，你忘了？”
林浩宇心里猛地一缩——他突然想起下午在西配楼前，明澈用桃木剑点他手背的那一下，那股钻心的疼至今还记着。
此刻明澈的眼神太吓人，像要把他看穿似的，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想干什么？”林浩宇强撑着嘴硬，“这里是酒店，你敢动手试试？”
“我不用动手。”明澈语气平淡，“你要是再拦着我，或者敢再胡说一句，下午那种疼，你可以再尝一次——而且会更疼。”
林浩宇看着明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他心里发虚，不敢再拦着，悻悻地往旁边挪了挪，嘴里还嘟囔着：“装什么装，不就是个搞封建迷信的……”
明澈没再理他，找到602的门牌，用房卡刷了一下，门锁“咔嗒”一声弹开。
推开门的瞬间，回头看了林浩宇一眼，眼神里的警告很明显：“别再来找我麻烦，也别去烦林宇轩。否则，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走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还顺手反锁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断断续续传来。明澈靠在门板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攥紧的手——
手心己经沁出了薄汗，不是怕林浩宇，只是不想因为这种人坏了心境，更不想给林宇轩惹什么麻烦。
缓过神后，他走到床头柜旁，掏出林宇轩给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时，锁屏壁纸上是片星空，和林宇轩宿舍墙上的装饰画很像。
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林宇轩”的备注，刚才的烦躁，好像被这片星空悄悄抚平了。
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又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雨。雨还没停，路灯的光透过雨幕，在地面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暖黄。
想起刚才说“路上小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个人还真的不一样。”
又站了会，他拿起手机随意翻着。指尖刚划过屏幕，又顿住——这是林宇轩的手机，乱翻总归不妥。
可好奇像藤蔓似的缠上来，他实在想知道，林宇轩这样的人，手机里会装些什么。
屏幕里很简洁，没有花里胡哨的壁纸，只有自带的浅灰底色。软件也少，除了学习用的“思维导图”
“笔记”，就剩微信和一个视频软件。他手指轻点，误打误撞点开了相册，心猛地提了提，像做了错事的小孩。
相册里没什么私人照片，大多是拍的课件笔记，字整整齐齐的，连重点都用不同颜色标了出来。
往下滑了滑，才跳出两张人物照。一张是林宇轩的侧影，应该是别人偷拍的——
他坐在图书馆的窗边，阳光落在发梢，手里捏着支笔，嘴角似乎带着点笑，眼角那颗泪痣在光里很显眼。
另一张是合影，林宇轩站在中间，身边站着个女生，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梨涡，两人挨得不算近，却透着股熟稔。
明澈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这女生……是他女朋友吗？他想起山里师兄弟聊起“喜欢的人”时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发紧，又很快压下去——
不过是刚认识的朋友，问这些太逾矩了。
他退出相册，刚想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屏幕突然亮了，弹出条微信消息，头像是片小树苗，备注是“林宇轩”：“睡了吗？我己经到学校了，安全到家！没再碰到林浩宇吧？别跟他计较。”
明澈盯着消息看了好一会儿，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戳，却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翻遍了屏幕，才在角落找到“键盘”图标，点进去全是字母，根本不会拼。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调出“手写输入”，屏幕上出现一块空白的写字区。
他握着手机，笔尖悬在屏幕上方，想写的话在心里转了两圈，最后只一笔一划写了三个字，还是习惯的繁体字：“嗯，沒有。”
发送键刚按下去，林宇轩的消息立刻弹了回来：“你会回复短信了？我还怕你弄不明白，学的挺快！”
明澈的手指顿在屏幕上，耳尖莫名有点烫。他没想到林宇轩会回复这么快，更没想到对方会夸他。他盯着那句“学的挺快”，琢磨了半天，才又写：“看圖標試的。”
这次林宇轩回复得慢了点，大概过了半分钟，消息才过来：“厉害！要是实在不会用，明天见面我教你。对了，酒店房间还舒服吗？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不用麻煩。”明澈尽量写得简洁，怕写多了出错，也怕耽误林宇轩休息。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屏幕还亮着，林宇轩的对话框停留在最后那句“不麻烦，你安心睡”。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暖黄的光散下来，像刚才火锅店的热气。
窗外的雨声好像小了点，偶尔有风吹过，带着点凉意。他想起下午在西配楼，林宇轩把伞往他这边斜的样子。
想起在宿舍，林宇轩帮他吹头发时，温热的风扫过耳边，想起火锅店，林宇轩把毛肚夹进他碗里，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落在心湖上的雨珠，漾开一圈圈软乎乎的涟漪。他从小在山里长大，见惯了晨雾、竹林和道观的青瓦，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样陌生的城市里，因为一个刚认识的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手机屏幕暗下去，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林宇轩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说“以后有空了，还能一起玩”。
或许，这次下山，除了处理苏曼的事，还能收获点不一样的东西，他这样想着，慢慢睡着了。
宿舍公寓里的林宇轩盯着手机许久，对话框始终停留在自己那句“不麻烦，你安心睡”，再没新的动静。
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又自嘲地笑了——明澈连智能手机都刚学会用，哪懂什么“秒回”，说不定早就抱着手机睡着了。
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仰躺着陷进柔软的坐垫里，阖上眼想歇会儿，脑子里却不受控地冒通明澈的脸。
先是西配楼雨里的样子，石青色锦袍沾着水，墨发贴在颈侧，睫毛上的雨珠像碎钻。
再是宿舍里吹头发时，少年乖乖坐着，黑色发丝在自己掌心软得像云朵，连呼吸都放轻了，还有火锅店时，他吃到辣时眨眼睛的模样，睫毛忽闪忽闪的。
“明天处理完就走了……”林宇轩低声嘀咕，指尖无意识地着沙发扶手。
他长这么大，在林家小心翼翼地活，身边要么是林浩宇那样带着敌意的亲戚，要么是冲着他家世来的同学，从没遇过明澈这样的人——
干净、坦诚，连拒绝都带着首白的温柔，不像活在这世俗里的人。
他猛地睁开眼，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是刚认识一天的朋友，人家是来处理事的，自己倒在这儿瞎琢磨。可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像窗外没停的雨，淅淅沥沥的，怎么也压不住。
客厅的智能屏幕还亮着，天气预报显示后半夜雨会停。林宇轩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玻璃，凉丝丝的风裹着雨味飘进来。
想起明澈说住青城山后山，没路，得走山道，又忍不住皱起眉——明天送他去山脚？会不会太刻意了？
正琢磨着，沙发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过去，拿起一看，却只是运营商的推送，林宇轩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把手机插上电。
洗漱完往卧室走，路过客厅时又回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暗着，却像藏着点暖光。林宇轩咬了咬唇，心里悄悄盼着：明天的事，能处理得慢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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