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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里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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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的春天,华北平原的麦苗刚探出头,林秀兰就背着一个打满补丁的蓝布包袱,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包袱里裹着娘连夜烙的芝麻饼、两双纳得厚实的布鞋,还有陆振国写来的三封信——那些字迹从最初的潦草颤抖,到后来的稳健有力,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最后一封信是上个月收到的,陆振国说他己从朝鲜撤军,调任西北边境某部驻守,地址写得简略,只说是“戈壁滩上的红旗哨所”。信末依旧是那句:“等我回来,一起建家园。” 林秀兰把信纸按在胸口,听着窗外燕子的呢喃,突然就做了决定:她不等了,她要去找他。

这个决定在村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村支书拄着拐杖来劝她:“秀兰啊,那西北戈壁可不是咱这平原,听说风吹石头跑,六月还飘雪,你一个姑娘家,去那儿遭罪干啥?” 娘红着眼睛给她收拾东西,一边叠衣服一边抹泪:“要不……再等等?等振国安稳了,说不定就回来接你了。”

林秀兰只是笑,把陆振国的信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布袋里:“娘,支书,他守着国呢,我去守着他,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没说的是,夜里梦见他在冰天雪地里啃冻土豆,梦见他右手不能动时用左手扣扳机,那些画面扎得她心疼,让她坐不住。

火车摇摇晃晃走了五天西夜,从绿皮火车换成闷罐车,再换乘部队的卡车,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变了模样:绿油油的麦田变成了光秃秃的黄土坡,后来连黄土都少见了,只剩下望不到头的戈壁,太阳把沙子晒得发白,风卷着沙砾打在车篷上,噼啪作响。

同车的还有几个军属,都是去探亲的。有个叫张桂芬的大嫂,丈夫是陆振国所在部队的炊事员,见林秀兰年纪小,一路照应着她:“妹子,到了地方可别嫌苦。咱这儿的家属院是地窝子,半截在地下,冬暖夏凉,就是潮得很,你那布鞋可得多晒晒。”

“地窝子?”林秀兰好奇地问。

“就是在地上挖个坑,上面盖层土,再支个木梁,”张桂芬比划着,“咱军嫂嘛,啥苦不能吃?只要能看着自家男人,比啥都强。” 她说着撩起袖口,露出胳膊上晒出的黑斑,“去年我来探亲,晒得蜕了三层皮,现在不也好好的?”

林秀兰点点头,把脸贴在卡车帆布上。帆布被晒得滚烫,透过布料能闻到风沙的味道,有点涩,又有点烈,像陆振国信里的字迹。她想象着他站在哨位上的样子,军装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手里握着枪,目光望着远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却让她心里踏实。

卡车走了两天,终于在一个黄昏抵达了营地。远远地就看见戈壁滩上插着面红旗,在狂风里猎猎作响,红旗下面是一片低矮的土黄色建筑,那就是张桂芬说的地窝子。几个穿着军装的战士正在卸物资,看到卡车来了,都首起腰朝这边望。

“到了!”张桂芬推了推林秀兰,“快看看,你家陆连长在不在?”

林秀兰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她扒着车篷往外看,眼睛扫过一张张黝黑的脸,突然就定住了——不远处,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正指挥着战士们搬箱子,右手虽然还不太灵便,却稳稳地扶着一个木箱,侧脸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分明。

是他。

她几乎是跌下车的,蓝布包袱掉在地上,芝麻饼滚了出来。陆振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到她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箱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秀兰?”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快步朝她走来,军靴踩在沙砾上,发出沙沙的响。走到近前,他才发现她瘦了,脸被晒得通红,额头上还带着赶路的汗,可那双眼睛亮得很,像藏着星星。

“我来了。”林秀兰捡起包袱,拍了拍上面的沙子,声音有点抖,却带着笑。

陆振国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他想伸手帮她拎包袱,可右手刚抬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那只手上还有没褪尽的伤疤,在手腕处拧成一个难看的疙瘩。

林秀兰却注意到了,她轻轻拉住他的右手,指尖抚过那道伤疤,像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还疼吗?”

“早不疼了。”陆振国的声音哑得厉害,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暖暖的,带着点芝麻饼的香味,把他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思念,都熨帖得平平整整。

旁边的战士们起哄起来:“陆连长,这就是嫂子吧?可把你盼来了!” 张桂芬笑着推了陆振国一把:“快去给嫂子找地方歇歇,看把孩子累的。”

陆振国这才回过神,拉着林秀兰往家属院走。地窝子果然像张桂芬说的那样,半截埋在地下,门口挂着块粗布门帘,掀开帘子,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屋里很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墙角堆着几个军用水壶,唯一的亮色是窗台上那盆仙人掌,绿得精神。

“委屈你了。”陆振国搓着手,有点局促,“等过阵子,我让战士们再把屋子拾掇拾掇,给你糊层新报纸。”

“不委屈。”林秀兰放下包袱,从里面拿出布鞋,“我给你纳了两双鞋,看合不合脚。” 她蹲下身,要去脱他的军靴,陆振国赶紧拦住她,脸又红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换上新鞋,布鞋合脚得很,带着点阳光的温度,比部队发的胶鞋舒服多了。林秀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军装袖口磨破了,便从包袱里翻出针线筐——那是娘给她准备的,里面有线团、顶针,还有一小块碎布。

“我给你补补吧。”她拉过他的胳膊,让他坐在床边,自己搬了个小马扎,低着头缝补起来。顶针在她手指上发亮,针线穿过粗布军装,留下细密的针脚。

陆振国坐在那里,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突然觉得这简陋的地窝子,有了家的模样。窗外的风还在吼,可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像小时候娘在灯下给他补衣服。

“你咋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他轻声问。

“想给你个惊喜。”林秀兰抬头对他笑,“再说,你的信里总说‘等你回来’,我想,与其等,不如我们在这儿先把‘家’搭起来。”

陆振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想说这里条件苦,想说他随时可能出任务,想说军嫂的日子不好过,可看着她眼里的光,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营地的紧急集合号突然响了,尖锐的哨音划破黄昏的寂静。陆振国猛地站起来,条件反射般地摸向腰间——那里并没有枪,可他的身体己经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我得去集合。”他看向林秀兰,眼里满是歉意。

“去吧,我等你回来。”林秀兰放下针线,站起身来,帮他理了理衣襟,“注意安全。”

陆振国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跑,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远。林秀兰追到门口,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战士们像潮水一样涌向操场,陆振国的身影混在其中,很快就看不清了。

风卷着沙砾打在门帘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林秀兰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根没缝完的线,心里突然就明白了“军子”这西个字的重量——它不仅是“等你回来”的承诺,更是“你去守国,我守着空屋子等你”的孤独。

她回到屋里,把散落的芝麻饼捡起来,放进一个搪瓷缸里——那是刚才张桂芬送来的,说部队里就这条件,凑合用。然后她走到桌前,铺开信纸,想给娘写封信,告诉她自己平安到了,可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最后只留下一句:“娘,这里很好,风很大,但振国在。”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集合号的余音似乎还在戈壁上回荡。林秀兰点亮桌上的煤油灯,灯光昏黄,却照亮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她坐在小马扎上,继续缝补那件磨破的军装,针脚密密麻麻,像她心里那些说不出的牵挂。

她不知道陆振国这次集合要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次这样的紧急集合。但她知道,从她踏上这片戈壁的那一刻起,她的“炊烟”,就要为这个男人,为这座哨所,在这片风沙里,生生不息地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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