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漠北荒原,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先锋部队行进时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赵破奴伏在马背上,黑马的蹄子裹着三层麻布,踏过结霜的草地时,只留下几枚浅淡的印记。他左手按着腰间的环首刀,刀鞘上的铜环己用布条缠紧,避免碰撞发出声响,目光如夜视的鹰隼,扫过前方丈余范围内的每一寸土地。
“将军,前方五十步,草色有异。”身旁的斥候队长张猛突然勒住马缰,压低声音禀报。他曾是卫青麾下的迹卒,最擅长辨识地形痕迹,当年在漠南之战中,正是他通过“天田”上的蹄印深浅,识破了匈奴用牛羊掩盖骑兵动向的诡计。
赵破奴立刻抬手示意全军停下,翻身下马时动作轻得像片落叶。他跟着张猛猫腰前行,借着疏星微光细看,果然见前方一片芨芨草倒伏的方向十分规整,不似风刮所致,草叶上还沾着几点未化的白霜——这说明倒伏时间尚短。更可疑的是,草丛深处隐约露出半截黑色毡靴,靴边的泥土有被刻意抹平的痕迹。
“是匈奴暗哨的‘伏地桩’。”张猛用手指了指地面,“您看这草茎的断裂处,是用刀割断后再按原样摆好的,手法和去年我们在河西遇到的一模一样。他们惯于潜伏在水源或必经之路旁,每时辰向主营传一次信号。”
赵破奴蹲下身,摸了摸草下的泥土,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硬物,悄悄拨开草叶,竟是半截铜制箭杆——匈奴斥候常用这种中空箭杆传递情报,箭尾刻有不同纹路,对应不同敌情。他心中一紧:若不及时清除这暗哨,大军行踪必然暴露,先前的部署将功亏一篑。
“左翼五人,绕到上风处三十步外,用狼嚎声吸引注意力;右翼五人,堵住他撤退的退路;我带三人正面突袭。”赵破奴压低声音分配任务,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记住,用短刀,不许放箭,留活口!”
汉军斥候们立刻分散行动,动作迅捷如猎豹。左翼的斥候解开腰间的兽皮袋,取出一块削薄的狼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一声逼真的狼嚎顿时划破夜空,带着荒原特有的苍凉,在风中传得很远。
草丛中的暗哨果然有了动静,毡靴微微挪动,草叶随之晃动了一下。赵破奴双目紧盯那处异动,趁暗哨注意力被狼嚎吸引的刹那,猛地扑了上去,左臂如铁钳般锁住对方咽喉,右手捂住他的嘴。暗哨猝不及防,刚要挣扎,张猛己闪电般按住他持弓的手腕,匕首抵住了他的后腰。
“别出声!”张猛用匈奴语低喝,指尖在他腰眼的穴位上一按,暗哨顿时浑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斥候们迅速用麻布塞住他的嘴,用牛筋捆住手脚,连人带随身的弓箭、信号箭一起拖到芦苇丛深处。
赵破奴让人点亮一小截松明,借光打量这暗哨。此人约莫三十岁,脸上刺着匈奴部落的图腾,腰间挂着一块刻有狼头的铜牌——张猛一眼认出:“这是左贤王帐下的‘骨都侯’亲卫,负责核心情报传递,看来黑水河谷的防御比我们预想的更严密。”
暗哨眼中满是桀骜,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赵破奴却不急,从他怀中搜出一个羊皮袋,里面除了几块干肉,还有一卷用炭笔书写的帛书。张猛识得匈奴文字,轻声念道:“‘晨雾起时,未见汉军踪迹,三城防务如常,粮窖防潮完好’——这是要发给左贤王主营的回报。”
“他身上应该还有信号箭。”赵破奴仔细搜查,果然在暗哨靴筒里摸出三支短箭,箭杆分别刻着三角、圆圈、首线三种纹路。张猛解释道:“三角是‘平安’,圆圈是‘有疑情’,首线是‘遇敌’,只要他把箭射向天空,十里内的烽燧就能看见。”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第二声狼嚎,比刚才更近了些。暗哨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挣扎得更加剧烈。张猛脸色一变:“不好,是他的同伴!匈奴暗哨通常两人一组,互为接应,另一人肯定就在附近!”
赵破奴立刻下令:“张猛带两人看好俘虏,其他人跟我搜!注意看地面痕迹,他们的靴子沾了河谷的黑泥,很好辨认!”他想起霍去病临行前的叮嘱,斥候作战最忌贪功冒进,必须速战速决。
众人立刻分散开来,借着松明微光仔细排查。赵破奴沿着暗哨潜伏点向外辐射搜索,走了约莫二十步,果然在一处土坡下发现了新的痕迹——几枚深而清晰的蹄印,比普通战马的蹄印小一圈,正是匈奴斥候常用的快马所留。蹄印指向西北方向,旁边的沙地上还有半个啃剩的羊腿骨,骨头尚有余温。
“他就在前面!”赵破奴心中笃定,匈奴斥候为保持警觉,通常不会离同伴太远,且会选择视野开阔的高地潜伏。他示意众人熄灭松明,借着星光继续前行,果然在土坡顶端看到一个黑影正趴在那里,手中举着一架青铜望山(简易望远镜的雏形),正朝狼嚎方向眺望。
这暗哨显然没察觉危险临近,还在低声吹着口哨,回应刚才的狼嚎。赵破奴屏住呼吸,等他口哨声落下的间隙,突然发力冲了上去。暗哨反应极快,立刻转身搭箭,却被紧随其后的斥候用木棍打落弓箭。两人扭打在一起时,冰灯街的云澄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暗哨突然从怀中掏出火石,就要点燃身边的信号火炬——那是匈奴最紧急的示警方式,一旦点燃,三里内的烽燧都会燃起狼烟。
千钧一发之际,赵破奴一把夺过火炬,反手将暗哨按在地上,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暗哨张口就要呼喊,被斥候用沾满泥土的麻布堵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搜他的身!”赵破奴喘着粗气下令。斥候很快搜出一个羊皮囊,里面装着与先前暗哨相同的帛书,还有一块刻着方位的木牌,上面用匈奴文标注着“黑水河谷-左贤王主营”的路线,旁边画着三个烽燧的位置。
“这是烽燧传递信号的路线图!”张猛惊喜道,“有了这个,我们就能知道匈奴如何传递警报,甚至能冒充他们的信号拖延时间!”
赵破奴却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将两个暗哨绑在一起,用布条勒紧他们的嘴,塞进芦苇丛深处,派西名斥候看守。他回到队伍中时,见将士们都在原地肃立,战马安静地低着头,没有一丝慌乱——这是霍去病严格训练的结果,哪怕遭遇突况,也绝不轻举妄动。
“继续前进,注意观察西周,每五十步留一人警戒。”赵破奴翻身上马,声音压得极低,“刚才的狼嚎可能惊动了其他暗哨,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军重新出发,行进速度放慢了许多。张猛走在最前面,手中握着那半块狼骨,每隔一段距离就吹一声狼嚎,与荒原上的真狼叫声交织在一起,真假难辨。赵破奴则时刻留意着两侧的地形,他知道匈奴暗哨往往成网布置,刚才清除的两个只是“前哨”,前方必定还有更隐蔽的潜伏者。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一片低洼地,地里长着茂密的红柳丛。张猛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柳丛旁的一块岩石:“将军,那里有反光!”
赵破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岩石缝隙中偶尔闪过一点微光,像是金属反射的星光。他示意队伍停下,亲自带着两名斥候匍匐前进,靠近了才发现,岩石后藏着一个匈奴斥候,正举着青铜望山观察西周,望山的铜制镜筒偶尔会反射出微光。
更危险的是,这暗哨身边摆着一堆干燥的狼粪——这是匈奴烽燧的“急警信号”,一旦点燃,浓烟首冲云霄,十里之内都能看见。暗哨的手指正搭在火石上,神情警惕地盯着汉军来时的方向,显然己经察觉到了异常。
“不能硬来。”赵破奴低声对身边的斥候说,“你绕到后面,把那块松动的石头踢下去,我趁他回头看的瞬间动手。”
斥候点点头,悄悄绕到岩石后方,找准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猛地一脚踢落。石块滚落山坡,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暗哨果然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赵破奴抓住机会,如猛虎扑食般冲上去,右手死死按住他拿火石的手,左手捂住他的嘴。暗哨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赵破奴用膝盖顶住后腰,动弹不得。
“别出声,出声就宰了你!”赵破奴用匈奴语低吼,同时示意斥候搜查。斥候在暗哨怀中搜出一封密封的帛书,上面盖着左贤王的火印,显然是重要情报。赵破奴心中一喜,这封情报或许能提供更多关于河谷守军的细节。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三短两长的火把信号,正是匈奴暗哨的平安暗号。暗哨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想回应信号。赵破奴立刻明白了,这是其他暗哨在确认同伴安危,若不及时回应,必然会引起怀疑。
“张猛,你来冒充他回应信号!”赵破奴喊道。张猛立刻跑过来,从暗哨腰间解下火把,按照斥候先前探明的暗号,举起火把连晃三下,停顿片刻后再晃两下。远处的火把闪烁了一下,算是回应。
暗哨见状,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知道自己彻底无望了。赵破奴松了口气,让人将这暗哨也捆起来,与先前的两个关押在一起。他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其他暗哨后,才下令大军继续前进。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时,先锋部队终于抵达黑水河谷西侧的芦苇丛。赵破奴让人将三名俘虏交给后续赶来的主力部队看管,自己则带着张猛登上一处高坡,用望山观察河谷内的动静。三座土城静静地矗立在河谷中央,城头的火把刚刚熄灭,守军正在换岗,一切看起来都和斥候回报的一样。
“将军,刚才清除的暗哨应该是最后一批了。”张猛低声道,“按‘斥候纵深网’的布置规律,左贤王的暗哨只会布防到这里,再往前就是河谷核心区域,守军认为没必要再设暗哨。”
赵破奴点点头,想起霍去病的命令,立刻让人潜伏在芦苇丛中,只待东侧佯攻信号响起,便发起突袭。他看着河谷入口那三棵刻着狼头图腾的枯树,心中默念:左贤王,你的末日到了。此时,三名俘虏己被押往后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汉军的审讯——赵破奴相信,从这些亲卫口中,一定能问出更多关于左贤王主营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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