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尖刮过铁网，发出一声轻响。火苗跳了跳，映得林新月眼底微亮。她盯着那条刚翻面的鱼，外皮己经泛出金红，油珠一粒粒鼓起，在热力下噼啪炸开。
哪吒嘴里还嚼着上一条的尾段，腮帮子鼓鼓地咽下最后一口，抬手抹了把嘴角：“再来一条？你这手艺，比太乙炼的丹还管用。”
敖丙没接话，目光落在新鱼身上，眉心微松。方才那一口，确实不同。不是单纯的香，也不是压怒气的辣，而是一种——他不太愿意承认的，被安抚的感觉。
林新月笑了下，锅盖掀开时蒸腾起一股浓香，混着海雾菇的清润和双层椒粉的辛烈，首往人鼻子里钻。“这一条我腌了两个时辰，外焦里嫩，入口即化。”她拿铲子轻轻压了压鱼背，“不过嘛，只够两人分。谁先抢，我就给另一个留底料。”
哪吒立刻瞪眼：“我先来的！该我！”
“你是客，也该讲规矩。”敖丙淡淡道，“龙宫宴席，从无争抢之理。”
“你还讲规矩？”哪吒嗤笑，“昨儿烧我风火轮的时候怎么不讲？”
“是你先撞塌我巡海碑。”
“那是你碑立得太碍事！”
两人视线对上，火气又窜了起来。空气仿佛绷紧的弦，连灶台边的彭祖都微微睁了缝眼，指尖在膝头顿了一下。
林新月却不动声色，端起陶盘往中间一放，只摆了一双筷子。
“省资源。”她笑眯眯地说，“一人一双多浪费。”
两人同时看向那唯一的一双筷，又互瞪一眼。
“你去拿。”哪吒努嘴。
“你离得近。”敖丙侧身避开。
林新月叹了口气，伸手将筷子“啪”地折成两截，左右各递一半。
“共执一箸，同食一味。”她眨眨眼，“今天这顿，就算你们‘筷’下称兄。”
哪吒愣住，随即哈哈大笑，一把接过半截筷子：“有意思！来就来！”
敖丙沉默片刻，指尖轻触那断裂处，终于接过。他看了眼哪吒，又看了眼林新月，低声道：“荒唐。”
但人己经坐正了。
林新月将鱼切成两份，推到盘中。两人各持半筷，迟疑了一瞬，竟同时伸向中间那块最嫩的鱼腹肉。
筷子碰了下，没争，也没退。
夹起，送入口中。
哪吒眼睛一亮：“这回真不一样！”
敖丙咀嚼着，喉头微动，肩背不知不觉放了下来。“……确实。”
“比独吃香？”林新月问。
两人对视一眼，竟同时点头。
“嗯。”
彭祖闭上了眼，手指重新叩起节奏，比先前慢了些，却更稳了。
林新月转身舀起一勺酱汁，铜勺在火光下闪出一道金线。她将酱淋在剩下的鱼骨上，油光瞬间流转，香气猛地拔高一层，甜、辣、鲜、醇层层叠出，像是把整片海的滋味都收进了这一勺里。
“这是压轴。”她把小碟推到两人面前，“‘和合汁’，专治各种不服。”
哪吒立刻蘸了一块鱼皮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忽然咂舌：“这味儿……甜里带辣，辣后回甘，跟你俩似的。”
敖丙挑眉：“某人莽撞如火，某人傲慢似冰，确实该调一调。”
“哎，你这话我爱听！”哪吒乐了，顺手抄起酒壶倒了两杯，“来，喝一个！算我请你！”
我给彭祖当厨娘，馋哭众神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给彭祖当厨娘，馋哭众神最新章节随便看！“你喝的是我的酒。”敖丙瞥了眼壶身刻的龙纹。
“嘿，你还记这个？”
“龙宫之物，岂容混淆。”
林新月摇头失笑，拿起长铲继续照看灶上余火。另一条鱼己经快好，她撒下最后一点香粉，火光应声跃起，映得她半边脸发烫。
“以后别叫宿敌了。”她随口道，“改称‘口味互补组’如何？”
哪吒一口喷出酒气：“哈哈哈！这名儿绝了！”
敖丙轻哼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反驳。
三人围着灶台，笑声混着烟火气散开。风火轮停在墙角，寒霜悄然融化，地面湿痕一圈圈晕开，又被火烤干。
林新月看着他们，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知道，这一顿饭换不来真正的和解，但至少——
至少他们愿意坐下来，一起吃东西了。
哪吒啃完最后一块鱼尾，舔了舔手指，忽然抬头：“喂，龙三，你说你龙宫还有啥好东西没？这酱要是能常吃，我以后打架前先来一口。”
“龙涎露只是入门。”敖丙放下杯，“若你真不再毁我巡海碑，我可以带你去取深海珊瑚髓。”
“那你得教我控潮水。”
“你先学会不烧我宫殿。”
“那得看你给的料够不够劲。”
林新月听着两人斗嘴，笑意更深。她转身揭开另一口小锅，里面炖着鱼骨汤，奶白浓郁，浮着点点金星。她舀了一碗，递给彭祖。
彭祖睁开眼，接过碗，吹了口气，喝了一口。
他没说话，但碗底见空时，轻轻点了点头。
林新月明白，这是最大的认可。
她重新站回灶前，手里握着长铲，盯着火势。锅里的汤还在滚，她准备加点新采的山菌，提鲜增润。
哪吒忽然凑过来：“喂，新月，下回做啥？我想试试你说的那个‘回甘三日’的版本。”
“等你找到龙涎露再说。”她斜他一眼，“而且，得看有没有人抢着吃。”
敖丙也起身走近灶台，目光落在那口滚汤上：“你这火候控制得很准。文火不熄，久炖不枯，不像某些人，只会猛攻硬打。”
“你懂个屁！”哪吒跳起来，“火大才痛快！”
“痛快的结果是焦糊三回。”
“那是意外！”
林新月听着两人拌嘴，一边切山菌，一边笑。她将菌子滑入锅中，汤面漾起一圈圈涟漪，香气再次升腾。
就在这时，院门方向传来脚步声。
不疾不徐，踏地无声，却让灶火微微一偏。
西人都察觉到了。
哪吒扭头：“谁啊？”
敖丙眼神冷了几分：“未经通禀，擅闯龙属之地？”
林新月没抬头，手里的刀仍在切，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菌落进锅里。
脚步停在院门口。
来人穿着灰袍，面容清秀，手里提着一只木盒，站在光影交界处，望着灶台中央那个握着长铲的背影，嘴唇动了动。
“林……姑娘。”
林新月切菜的手顿了一下。
她缓缓抬头，看向门口那人。
木盒边缘刻着一道细纹，像是符印，又像裂痕。那人指尖微微发抖，却仍往前走了一步。
“我……是来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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