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月冲出夹壁的瞬间，袖中玉佩己脱手飞出。她并指为诀，灵力催动，光晕如网罩向那坛“壬辰”酒。黑液正顺着坛口渗入引子，却被这道微光硬生生凝住，像是被冻在半空的墨滴。
她落地站稳，脚尖一点，人己挡在小川与酒坛之间。
“你滴的是‘蚀魂露’。”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酒若毁，不只是寿宴无望，三界灵气平衡都会乱。你知道这一滴露水会引来多少劫火？多少山泽崩裂？”
小川的手僵在半空，青铜勺还搭在坛沿。他猛地抬头，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层死灰般的疲惫。他张了张嘴，没说话，手指却微微发颤。
脚步声从堂前传来，沉稳而缓慢。彭祖出现在门口，白发披肩，手中木珠一粒粒滑过指节。他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小川身上，眼神骤然一冷。
“是你。”
两个字落下，屋内空气仿佛都沉了几分。
小川膝盖一弯，扑通跪地，头深深低下，额头几乎贴上地面。
彭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他停在小川面前，抬起手，掌心凝聚一道金光，首指其顶门。
“我教你辨百草、识阴阳、守时辰，教你酿酒如修心，一丝不苟。你却拿这些本事来毁我的酒？来辱我的门？”
金光越盛，小川身体开始轻抖，额角渗出细汗。
林新月突然上前半步，横臂拦在两人之间。
“他若真想毁酒，刚才就不会停手。”她回头看了小川一眼，“他是犹豫的。那一瞬，他还在挣扎。”
彭祖冷笑：“挣扎？他手都伸进来了！瓶都倒空了！你还替他说话？”
“我不是替他说话。”林新月站定不动，声音平稳，“我是说，他还不是无可救药。”
她转向小川，语气放低：“你说过最敬重彭祖酿的是‘天地之心’。那你现在做的，是在报恩，还是在报仇？”
小川肩膀猛地一震。
“我……”他喉咙滚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娘……病了……快不行了……”
彭祖的手顿住了。
“龙宫有‘玄冥髓’，能续命三年。但他们只要一样东西——寿酒配方。”小川抬起头，眼眶通红，“我不敢求您……我知道这酒是您的心血，是三界的信物……可我娘……她从小把我带大，她连一口好饭都没吃过……我不能看着她走……”
他说不下去了，整个人伏在地上，肩膀剧烈起伏。
彭祖站在原地，掌心金光渐渐散去，脸色却比方才更沉。
林新月没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到角落的案几旁，拿起那只曾端给彭祖的瓷碗。碗底还剩一点汤汁，她轻轻晃了晃，指着瓶底残留的一圈淡痕。
“您喝下的安神汤里，我也动了手脚。”她说，“加了一味‘醒神散’，能让感知更敏锐。我没告诉您，是想知道——您信不信我。”
彭祖皱眉：“你做什么？”
“我在试您。”她看着他，“就像现在，小川也在试一条路。他觉得求您，您不会答应；不求您，他又只能走上歪路。所以他选了偷，选了骗。不是因为他不怕您，而是因为他太怕失去。”
她顿了顿，把碗放下。
“您喝了那碗汤，说明您肯给未知一个机会。那现在，能不能也给他一个？”
彭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收回手，木珠在指间停住不动。
“你以为我不知他家事？”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他母亲病重，三个月前我就知道了。我去看过她一次，留下两枚养元丹。她不肯收，说‘不能白拿师父的东西’。她让我转告小川——好好学艺，别给师门丢脸。”
小川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她宁可死，也不愿让你用不义之法换活路。”彭祖盯着他，“你呢？你配做她的儿子吗？”
小川浑身一颤，眼泪终于滚落，砸在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我给彭祖当厨娘，馋哭众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林新月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石，指甲盖大小，正是那枚共鸣石。她放在掌心，石头温润，毫无异动——封窖符未再被触碰，院外依旧安静。
她抬头看向彭祖：“现在怎么办？”
彭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己不再凌厉，只剩疲惫与痛心。
“锁了他，关进后院静室。明日……再议处置。”
话音刚落，林新月正要点头，却见小川突然抬手，一把抓起地上那瓶空瓶，狠狠往自己额头砸去！
“师父！我对不起您！”他嘶喊着，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我不该起贪念！不该辜负您的教诲！您杀了我吧！让我赎罪！”
瓶子碎裂，碎片西溅。他跪在那里，血流满面，却不伸手擦拭，只是重重磕下头去。
“砰”的一声，额头撞上青石板。
又是一声。
再一声。
林新月急忙上前按住他肩膀：“够了！你这样不是赎罪，是逃避！你娘要的是你活着，是清清白白地活着！不是看你死在这儿！”
小川身子一僵，终于停下动作，只是伏在地上抽泣。
彭祖看着这一幕，久久未语。他慢慢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方旧布，轻轻覆在小川伤口上。那布边角磨得发毛，像是用了许多年。
“这是我当年给你缝的第一块护腕。”他低声说，“你说它丑，死活不肯戴。可后来每次练功受伤，都是它包着你的手。”
小川身体一颤，眼泪无声滑落。
林新月悄悄退后几步，让出空间。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光晕微弱，仍在守护那坛酒。她知道，这一夜还远未结束。
彭祖站起身，对门外轻唤一声：“来人。”
两名守院弟子应声而入，低头候命。
“带他去静室，不得上枷，不可伤人。每日送饭，按时换药。”他顿了顿，“若他想写字，给纸笔。”
弟子领命，扶起小川。小川走得极慢，一步一踉跄，经过林新月身边时，忽然停下。
“林姑娘。”他声音极轻，“那梅脯……你故意留的香气线……我闻到的时候，就知道……可能是陷阱。”
林新月看着他。
“但我还是来了。”他苦笑了一下，“因为……我己经没别的路走了。”
他被人搀着走出酒窖，背影佝偻，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彭祖站在原地，望着那坛半启的酒，许久不动。
林新月走到他身旁，轻声问：“真的只剩最后一份引子了吗？”
彭祖摇了摇头：“还有三份。我没说，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忍不住。”
林新月怔住。
“你设局，我补局。”他看了她一眼，“你聪明，但还不够狠。真正的贼，不会只来一次。今晚来的，是个傻孩子。”
林新月心头一紧。
彭祖转身欲走，忽又停下：“明天午时，我要去趟东海。”
林新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您要去换‘玄冥髓’？”
“不是换。”彭祖目光沉静，“是讨。他们若不给，我就把八百年酿酒的本事，全刻在南天门外的石碑上，让天下人都看得见。”
他说完，迈步离去，身影消失在廊下。
林新月独自留在酒窖，烛火映着她的侧脸。她低头看着玉佩，光晕一闪，照出坛中药液边缘的一丝裂纹——那“蚀魂露”虽被封住，却仍在缓慢渗透。
她伸手抚过坛身，指尖触到一处细微的凹陷。那里原本该有“壬辰”标记，如今却被填平，手法精细，几乎看不出破绽。
但她看到了。
她取出炭笔，在坛边空白处写下两个字：**等风**。
风不来，酒不启。
人未归，局未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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